一日不消停,确实有些累,季樱领着阿妙回到自家小院儿,往床边一趴,就不肯起来。
搁平时这举动少不得被阿妙骂一顿,今日大抵实在是不忍心,阿妙的嘴张了又张,到底一句话没说就退了出去,也不知打哪儿弄来半筐老柚子叶,烧了热腾腾一锅洗澡水,兑得水温合适了,才过来叫季樱。
“今儿遇上那姓梁的实在晦气,保不齐便要被他带累得走霉运。好好儿洗洗,把那股子污糟味都洗掉,就无碍了。”
言语间,就好似那梁鹏飞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不祥之物,沾一星半点就要倒大霉。
季樱被逗得忍不住笑,到底是被阿妙好言好语哄着去沐房洗了澡。
出来后,阿妙又细细替她将头发绞干,这才送到床榻上,软乎乎的锦被一盖,见她合了眼,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实则季樱却没甚么睡意,又不想白躺着,等阿妙走了,便将枕头下的话本子掏出来看。
小院儿里静得很,仆妇们不知是不是得了吩咐,出入都安安静静的,生怕发出大响动;
季萝也没出现,十有八九,是被她爹娘与季老太太一并拘住了,不叫过来打搅季樱休息。
窗外的草丛里,偶有几声蟋蟀叫传来,这样的环境,用来看书实在舒服得很。然而季樱盯着那话本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一页也没翻过去。
这一整天,事儿实在太多了。
梁鹏飞那事,她心中已然有了盘算,只等这人再不怕死地送上门。但阿修和蔡广全带回来的消息,却始终在脑子里打转。
不,说打转都太轻,根本是打架,在脑子里撞来撞去的,一会儿这个冒出来,一会儿那个又压下去,乒铃乓啷的,好似都能听见声儿,左右就是不消停,令人也静不下心来。
其实该想到的,她心中已有了计较,再琢磨也没什么新鲜东西,只是……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若不排遣出去,便一直闹不休——可她又哪有可说之人?
身边信得过的那几位,要么对此事刻意回避,要么不能说,要么天真烂漫还是个孩子,除了烂在肚子里,她好像再没别的选择。
被褥叫阿妙掖得太严实,躺久了热烘烘的,反正也是睡不着,季樱索性将手里的话本子一丢,翻爬起身下了床。
漫无目的地在房中晃悠了两圈,行至书案边,随手拿了个匣子打开。
里头却恰巧是陆星垂寄来的那两封信。
装信的匣子向来随意摆在书案上,季樱轻易也想不起来,这会子瞧见了,心中却是一动。
所有认识的人当中,陆星垂怕是唯一一个对她这段时间的探查最了解,且也可以放心畅谈的人了。
适才听许千峰说,他在京中还有些事情得处理,还要些日子方能再往榕州来……或者,写封信与他说说这事?
也无需同他讨什么主意,只当,是寻个出口罢。
季樱犹豫了片刻,没再多想,在书案旁落了座,取信笺来,学着阿妙的模样润笔研墨。
这会子,也无所谓自个儿那字是不是连狗爬都不如了,字丑又如何?反正她理由也算过得去,他看得明白就行了。
脑子里的事情多,写起来又费力,好一会儿工夫,阿妙打外边儿进来,就见她家三姑娘趴在桌前,吭哧吭哧地鬼画符。兴许是难得做这种自个儿不擅长的事,瞧着居然有点笨,下巴上还抹了一条墨痕,花猫一样。
“又折腾?”
阿妙颇有点无奈地出声。
“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