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没和周忆柳多说,慵懒地半躺着,看着一念,忽地一笑。
“你怎么不吃?那个桂花酥极脆,你试试。”
一念比弟弟和妹妹内敛很多,闻言恭恭敬敬地行礼。
“多谢傅叔。”
傅九衢唇边带笑,招招手让一念过来,见孩子老成持重,生出逗弄的心思,一把将他抱到膝盖上坐好,又低头问他想不想习文练武,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先生,那模样活生生像一个老父亲……
一念一一作答,就像大人对大人说话,一板一眼,很是有趣。
周忆柳完全被晾在一边。
她心下酸涩,不安,很想亲近和融入到那份欢快里,但骨子里的自卑却约束了她的舌头,只能安静地站在一边,保持微笑。
于周忆柳而言,能够近距离地看着广陵郡王已是一桩美好的事情。广陵郡王如此俊朗矜贵,一抬手一投足一个慵懒的姿势都令她着迷生恋,芳心乱撞。
他是她的天上月,高不可攀。
如此粗鄙,如此普通的她,不敢打破那平静的水波,更不敢荡出内心的半分涟漪……以免被他发现,连观月的资格都没有了。
……
入夜,雪下得更大了。
开封府大牢里没有过年的气氛,几个狱卒私下里打了酒买了几个下酒菜将自己灌了个微醺。
酒壮怂人胆,寒冬腊月,在冰冷的大牢里,一个个骂天骂地,怨气冲天。
牢里的女子缩在角落,身上裹着那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狐皮裘氅,一动也不动。
一个狱卒突然啐了一声。
“娘的,她比爷几个还舒坦。”
另一个剔着牙,嗤笑,“舒坦什么?说不得过几日就刑决了。三尺大刀,一杯送行酒,去阎王殿里舒坦呢?”
“说得也是。”那狱卒喝得有点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松松腰带,打个饱嗝,走到牢舍跟前盯着辛夷看了半晌,突地发现昏暗的灯火里那张莹白的小脸竟有那么几分姿色。
“我说爷几个,这大冷天的,不找点乐子暖乎暖乎?”
他的话,狱卒们都懂,当即哄笑起来。
年长的摆手,“老家伙了,有酒万事足,不乱来不乱来。”
年轻的两个被烈酒烧得肚肠火热,一句话便点得躁动起来。
“干!”啐一口,两个狱卒跟着走过去,开了牢房的锁。
背后那个年长的老家伙笑着叮嘱,“别玩了,这个可是有点来头的,小心掉脑袋。”
“汰!有来头的哪个会丢到咱们这里?就算当真玩死了,大不了一把火烧了了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怎么回事?”
几个狱卒戏谑着,胆子越说越大,当真开门闯了进去。
“啧啧,别看这妇人长得瘦骨嶙峋,浑身好似没二两肉。这眉眼竟是俏丽得很呢,睡起来想必也够味!”
“灯下看人,瞎了狗眼。她那脸上的疹子,你是瞧不见吗?”
“闭着眼睛睡不行吗?你睡不下去?滚边去!”
“哈哈哈哈哈老子头一个。”
辛夷并没有睡着,思绪糟乱得昏昏沉沉,听到牢门响动,已然意识到几个家伙想做什么。
在一个女子地位低下的时代,一个人深陷牢狱会遭遇什么,不是不能想象,但她之前确实有点小看了这些狱卒的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