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是响彻长城的急促哨声,黎嘉骏往外看去,发现长城内外好多山头都有攒动的身影在快速的移动,那是一个个被植被遮挡的战壕里,战士们在寻找隐蔽的地方。&ldo;大虎!保护二位先生!&rdo;赵登禹大吼一声,一个高大的士兵噔噔蹬跑过来,给丁先生和黎嘉骏指方向,&ldo;二位这边走!这儿不能躲飞机!&rdo;黎嘉骏飞机没少见,却从没以这个角度见过敌方轰炸机,她手软脚软的跟着丁先生跳到城楼旁的一个挖得极深的战壕里,连行李都来不及管。刚跳进去没多久,就听到轰轰轰的巨大爆炸声响起,接连不断,大刀夜袭这本应该是个平静的早晨,练兵,训话,早餐,交谈……可日本的飞机来了。于是他们放下饭碗,拿起刀,冲了出去。炮弹、子弹拦不住他们挥刀的动作,呐喊声撕心裂肺,对面一梭子子弹扫倒了九个人,就有第十个人举着大刀冲到敌人的面前,蓝色的人海像被收割的稻草一样在冲锋中层层叠叠的倒下,可是战斗还在继续,刀光在整个战场闪烁,兵器碰撞声甚至盖过了枪声,不同的方言不同的语言都简略成怒吼和嘶喊,硝烟中,战士在翻滚。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一波又一波的对冲,每一个战壕都数度易主,每一个山头都叠满了不同军装的尸体,一寸又一寸的土地被拼死抢夺,所有人背朝着阵地,只有担架兵像工蚁一样在硝烟和弹孔旁迂回穿梭,他们或扛或背,带回一个又一个伤员,却有更多的因为背后中弹,死在战场上。黄昏未到,大地已经一片赤红,草木石块皆为红色,到处都是尸体和残肢,相比前方的血肉横飞,后方竟然诡异的安静。很快,夕阳西下。数万人打了整整一天,日军进攻了不知多少次,所有人都精疲力尽,终于在日落时兵戈渐息,对方隐隐有了撤退的迹象。此时黎嘉骏早已在后方伤兵营帮了大半天的忙。伤员的惨状已经无法用语言赘述,完全无法想象这居然是同类能制造的伤口,除了被炮弹炸得缺胳膊少腿的,还有砸伤……枪托砸的、石头砸的‐‐凹陷的脸、脑壳还有胸腔;咬伤,伤员缺掉了耳朵,半张脸,满肩膀牙印……有的人乍一看看不出有什么伤,可当他从担架上滚下来时,肠子流了一地。从一开始差点砸了相机,到后来淡定的帮人把切下半块的脸颊肉贴回去,只需要那么短短的几分钟,随后,就是无尽的血和麻木。所以当面前的两个担架兵抬过一个赤着上身,全身鲜血淋漓的大个儿,她下意识一卷绷带扔过去时才发现,那竟然是赵登禹!&ldo;长官没死!快来人救救他!大夫!大夫!&rdo;就连麻木的担架兵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大吼着,前头那个一把抓住黎嘉骏,口水喷了她一脸,黎嘉骏像小鸡一样被他拎了起来,随后一把扔开,&ldo;啥玩意儿!呗挡着!大夫呢!&rdo;黎嘉骏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全身一抖,她望着担架兵充血的眼睛,一声都不敢吭,连滚带爬的起来就去棚子里找大夫,这时早有赵将军的警卫员把大夫扯了过来,得知长官负伤,营地里一阵骚乱,直到赵登禹被抬进里面,大家还都在相互询问。&ldo;长官伤了?谁指挥?&rdo;&ldo;才打几天……接下去咋整!&rdo;&ldo;不是还有副指挥官吗?&rdo;这时已经有军官开始镇场子了,他朝天放了一枪,大吼:&ldo;鬼子退了!将军没事!都给老子安静!动摇军心的,老子请他吃花生米儿!&rdo;得知敌人暂时撤退了,顶头上司也没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多想,安静了下来。没了前线战事的压迫,意味着生还的人都是壮丁,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战地医院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帮忙的人,他们大多还没来得及收起大刀,气喘吁吁、跌跌撞撞的,但是却都沉默的听从着指挥,搬运伤员和给医疗兵打下手。黎嘉骏搬不动伤员也没什么经验,一直处于陀螺一样瞎转的状态下,此时终于得以解放,立刻架起相机跑到赵登禹所在的营帐那儿,好多衣衫不整的高级军官站在外面焦急的等着,警卫员很倔强,谁都不让进,大家一道尝试了许久,只好放弃。&ldo;丁先生!赵将军负伤了!&rdo;黎嘉骏只能回头去找丁先生,此时丁先生也一身的血,在一个战壕里往外托伤员,闻言一惊,&ldo;什么!?这可如何得了?!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啊!这次打退了日寇正是壮声势的时候,若是,若是……哎!有人报告了指挥部没?!&rdo;&ldo;应该是刚一有消息就通知了,发报员一直跟着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