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说网

第218页（第1页）

正是那个中年校长，他笔直的站在不远处，朝这边微微笑着，见黎嘉骏看过去，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黎嘉骏往后指了指二哥，许梦媛笑：&ldo;我知道，那是你二哥。&rdo;&ldo;咦，你怎么知道？&rdo;&ldo;入学的时候不是他送的你吗？虽然有些变化，但我记得可深，他把行李给你送到寝室里后，就叉着腰指挥你整理房间，还让你把我的也整理了，说你那么讨人厌，不先讨好下室友，铁定不出一个月就让人赶出来……&rdo;她说着说着就笑了，可笑了没一会儿又怅然了，&ldo;然而我们还没共处一个月，就分开了。&rdo;黎嘉骏哭笑不得，拉着她坐到一边：&ldo;你不是在山东吗，怎么过来的？&rdo;&ldo;山东还没沦陷的时候，我先生就觉得不对，带着我们迁出来了。&rdo;许梦媛轻声道，&ldo;这些孩子都是孤儿，大点儿的是当初带出来的，小点儿的是路上捡的。&rdo;黎嘉骏数了数，整整十七个孩子，他们先是好奇的看了她俩一会儿，随后被校长吸引了注意，他正在嘱咐着什么：&ldo;你们太厉害了！&rdo;&ldo;哪儿有，我们也没什么目标，就躲着战火，慢慢走呗。&rdo;许梦媛微笑，&ldo;一开始没什么目标，后来先生听说大学都西迁了，就干脆带着我们往西了，毕竟有教育的地方才有秩序，而且……&rdo;她回头甜蜜的看看，&ldo;他知道我想把大学读完。&rdo;我也想……黎嘉骏默默的想，见识过这儿的大学氛围，总觉得她上辈子上的是蓝翔……母校对不住……蓝翔也对不住……&ldo;梦媛。&rdo;校长忽然唤了一声，&ldo;我去了，你……&rdo;许梦媛点头：&ldo;我晓得，你去吧。&rdo;校长走了，黎嘉骏好奇：&ldo;他去哪？&rdo;&ldo;哦，附近应该有村庄，他去讨点吃的。&rdo;许梦媛淡然道，站了起来，&ldo;稍等一下呀。&rdo;说罢，她弯腰从一个背篓里拿出一本书，对娃娃们道：&ldo;拿出书来，翻到上次的地方。&rdo;根本不给黎嘉骏插话的机会。娃娃们很乖的翻出书本，许梦媛带了一句：&ldo;泛，爱，众，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rdo;于是一片稚嫩的声音就跟了下去：&ldo;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rdo;&ldo;行高者，名自高，人所重，非貌高。&rdo;&ldo;行高者……&rdo;他们读了大概半个小时，等到众多难民过去了才结束。许梦媛说了声休息，娃娃们就乖乖的喝水坐着，她拿着书走到黎嘉骏一边坐下，叹息：&ldo;书都快读完了，再不走到就弹尽粮绝咯。&rdo;黎嘉骏已经震撼的说不出话：&ldo;你们，一路上都这样？&rdo;&ldo;恩，他去弄吃的，我教书。&rdo;许梦媛喝了口水，&ldo;课不能停，路上遇到了流亡学生，还会请他们上两堂课，这一路，远比学校学得多。&rdo;一对夫妻，十七个孩子，在唯一的成年男性不在的时候，这长长的一段时间，就只有一个女人和一群孩子了。这是一个太过孱弱的群体，比只有一个女人还要孱弱，可这又是一个太过强大的群体，让黎嘉骏自愧不如。&ldo;一路过来，很难吧？&rdo;许梦媛抿着嘴，半晌，点了点头，见黎嘉骏表情也沉下去，又安慰道：&ldo;还好，快到了呢，很快就好了。&rdo;黎嘉骏也提起精神：&ldo;是啊，如果你们到重庆，我可以罩着你们呀！&rdo;&ldo;我们不去重庆。&rdo;&ldo;为什么？那儿是陪都啊！&rdo;&ldo;首都物价高呀。&rdo;许梦媛无奈。黎嘉骏语塞，她发现自己来了那么多年，依然十指不沾阳春水，要不是在没有物价可言的战场，要不就是完全不需要她操心物价的家里，不由得有些无奈：&ldo;好吧，我一会儿问了我二哥要地址，你有需要，千万寄信给我。&rdo;&ldo;好。&rdo;许梦媛笑了，&ldo;所以你看，其实事情总会好起来的，比起其他人，我们能遇到你，真是撞了大运呀。&rdo;&ldo;这么想，好像也对。&rdo;黎嘉骏强颜欢笑。两人都沉默下来，许梦媛歇了一会儿，又站起来：&ldo;拿出书本，继续读。&rdo;此时已经到了晚饭时分，队伍里开始分干粮，虽然都是冷的，但还是引得小孩子们心神不定，二哥便让手下都让一份口粮出来，许梦媛看着小娃娃们眼巴巴的样子，只能笑纳了，黎嘉骏顺便把剩下的半包方糖也都发了。这比有干粮吃还让小孩儿雀跃。又等了一会儿，远处隐隐有马蹄声，姜副官回来了，校长还没回来。许梦媛略有些焦急，便问姜副官在路上有没有见着人，姜副官说他出村一会儿就见到了，只是没想到是同路的。分别在即了，二哥的车队摆在那，不可能容许黎嘉骏陪着许梦媛一直等着，两人很是依依惜别了一番，等确定许梦媛记了地址，终究时再没拖延的理由。最后帮他们点了一堆篝火，到底还是要走了。黎嘉骏坐着车往姜副官指引的村落去，她回头，看到沉沉的暮色中，许梦媛领着一群小豆豆站在那儿朝他们看着，许久都没有坐下。行了没一会儿，她便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消瘦男人，伛偻着腰抱着一个包裹，匆匆忙忙的在往回赶，擦肩而过时，似乎绊了一跤，她回头看，校长回身捡起一只鞋穿了，抬头，朝她点了点头。她挥了挥手，遇见许梦媛时都没有的酸涩，却陡然涌了上来。沿途乞讨，沿途教书，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怎么会有这样的民族呢？长江纤夫黎嘉骏一度分不清宜昌和宜宾，连本来脑子很清楚的二哥都被她搞糊涂过，直到老远看到了宜昌城，黎嘉骏总算确信自己不会搞错了。连去过的地方都搞错未免有点太蠢。宜昌并没有城墙，原先似乎是有的，但现在拆的一干二净，车队进去的时候，马路四通八达，人流如织，很是繁华多姿，其街景几乎与汉口一般无二，但细看就会发现马路后的民宅还是狭小晦涩，仿佛光鲜下的阴影，冷不丁在缝隙中会出现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来。由于路上的时间超过了预算，二哥并不打算再在一场逗留，车队径直去往宜昌商埠局去停了一下，黎嘉骏刚下车扭了个腰，他便和姜副官一道火急火燎的冲出来：&ldo;快上车！马上有船腰开！&rdo;一路上看着难民的惨状，黎嘉骏已经充分认识到船的重要性，立马跳起来窜进车，一行人紧巴巴的往码头去，结果开了没一会儿就傻眼了。满满，都，是，人。这已经是交警亲至都无法hold住的混乱了，难民，商人和普通市民汹涌在码头上，拖家带口，行李满身，几乎人人都举着手，有的是招呼人，有的则捏着船票，很多成组织的大多在一旁的棚子里观望着，守着货物的，守着自家老板的，皆一脸焦躁。早知道很多人乘大船到此，都必须换小船，所以这般大规模滞留的场面也在意料之内，可黎嘉骏还是被吓到了，手紧紧抓着二哥的手臂：&ldo;哥，咋整？！&rdo;&ldo;整啥！就这么整！&rdo;二哥咬牙切齿，一扶帽子，打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往前一望，整个人的气势就血腥了一下，他探手握了一下抢，还是松了开来，&ldo;所有人下车！背货！&rdo;他命令道，&ldo;嘉骏，那箱材料你来拿！快点！&rdo;大家听到命令，全都行动起来，姜副官很是无奈：&ldo;黎少，这车……&rdo;&ldo;停在旁边，你先去雇人把剩下的都运了！然后你留在这！和小李一道负责把车运过去！&rdo;&ldo;是！&rdo;黎嘉骏虽然无所谓自己也当苦力，可是她却没想到上来就是重量级的，她那小身板，手脚并用要在这样的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尚难于登天，此时双手抬着一个有她半个身子大的皮箱子顶在头上，整个人像一朵蘑菇一样行走，那简直难得要跳河了，她前后左右的汉子没一个腾得出手帮衬，一群人各自顶着木箱皮箱大麻袋在人民的海洋里左支右绌，没一会儿她就汗流浃背，手抖如筛，脚步也蹒跚起来。好沉！好想砸死前面那人！身边还有一个哭叫着的娃娃被老爹顶在头上从她的箱子边飘过去，哭喊声中是所有人化成一股洪流一样的怒吼：&ldo;我们有票！让我们上船！&rdo;船就在眼前，烟囱里黑烟腾腾。&ldo;快点！那船不上人了！就等我们！&rdo;二哥在大吼，&ldo;骏儿！撑得住吗！&rdo;黎嘉骏涕泗横流：&ldo;成！成的！&rdo;二哥抬头看了她的箱子一眼，忽然一顿，转而低下头，领着汉子们闷声炸宇宙，疯狂往前挤，黎嘉骏几乎是被带动着往前扑，总算跌跌撞撞的冲上了船，最先上船的几个立刻反手接过她的箱子把她往里拉，待李司机和姜副官跳下船，船员立刻关上了船门！将众多殷殷伸过来的手挡在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