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弱的魔力涌动中,门开了。瑞雯迈步抬腿、跨过门槛进入了这个十分可疑、可偏偏罗德来过两次又都安然离开的“诊所”。
以女法师的见识经历,自然不会被区区满屋子的残缺人体和器官内脏吓到,她略微蹙眉、随后便盯住了屋中央那名中年男子。
没了这所建筑上所附魔法的遮蔽,现在她可以毫无阻隔地直接探查面前这人实力了,精神扫描迅速结束,罗德身上的魔力印记正是此人所留。
……
罗德紧跟着母亲进入屋内,同样看向了屋中央这老熟人:弥瑟雷尔站在此间唯二的椅子边,依旧是头发灰白面颊消瘦,但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锐气逼人,双目发亮炯炯有神地看着踏入自己地盘的女法师,似已等她许久。
“弥瑟雷尔医生,泡利呢。”一看对方的神情气势罗德就知道事情不对,现在只祈祷他没对保护过自己的人做什么不好的事了。
“泡利,接你的人来了。”中年男子一眼都没看罗德,高声说话时也依旧死死盯住瑞雯,发现自己一丁点都看不透面前这女人,这自称守护者的女法师恐怕比他预计得还要强——他庆幸自己没急着沿追踪印记找上门去,在这个主场上,自己还有些胜算。
里屋传来脚步声,头上绑着绷带的泡利推门走了出来,他状态不错,只是眼神一下被瑞雯吸引。那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此刻乖乖站在这女人身后,她的身份自然也是呼之欲出——迪特一向推崇至极,称赞其有大智慧的佛斯特公爵夫人,就是这位?
她有没有“大智慧”泡利一时间看不出来,但她有着“大美丽”绝对无人敢反驳。傻傻地看了女法师几秒,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剑士赶紧低下头去。
“泡利,你没事吧?”
“我很好啊,现在这一带已经被帝国军占领了,我甚至都不用躲藏。”泡利朝少年点头,罕见地露出些僵硬的笑容。
“站那别动。”女人开口,这一句是对正向罗德走来的泡利所说,后者也确实在意识反应过来前便停住了脚步……下一句便是质问弥瑟雷尔医生了。“你为什么要在我儿子身上留下魔法印记,给出合理的解释,我兴许可以放过你。”
泡利停在二人之间,直到这时才发觉气氛不对劲:这段时间来照顾他的中年男子、总是一副和气友善模样的弥瑟雷尔医生挺直了腰杆站在屋中央,而罗德那美艳惊人的母亲却肃立门口,仿佛堵着出路般面色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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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准备为我的无礼行为进行辩护,请接收我的道歉,守护者女士。”中年男子微微欠身,十分绅士而优雅地向女法师行了一礼:“因为不清楚您的住址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近日正准备登门拜访,谁知您先找来了,给您添了不快和麻烦,实在抱歉。”
他竟真打算找上门来,罗德背后一寒,但依旧搞不清楚状况:“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你到底想要干嘛,说说清楚。”
弥瑟雷尔看了少年一眼,依旧是盯住瑞雯,竟仿佛懒得和他说话。
“众所周知,人类在数十年前依靠团结和社会结构的优越性赢下了人兽战争。但亲历战争者或了解历史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们赢得非常艰难且侥幸。团结和优越的制度可以被兽人们学走并模仿,但他们远强于人类的平均身体素质我们却偷不来,人类政权之间在人兽战争结束后不但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开始忙于内斗,这导致我们的宿敌正渐渐恢复元气,很快便将再次拥有足以威胁人类霸主地位的实力。”
瑞雯和罗德都没打断医生的话,而是认真地听着他的演讲。
“许多有识之士早已看出这一点,并努力尝试扭转这一局面。我的想法是——改造自身,让人类士兵有足以与兽人们对抗的身体素质……实验取得了些进展,但最重要的部分却一直不顺利,但这时我忽然惊喜地发现,有人比我早一步成功了——仅这孩子身上已经展现出来的性状和身体数据,便已毫无悬念地彻底碾压兽人乃至精灵,只要将这项技术普及,人类在这个世界的主导地位便将无法撼动!”
瑞雯原本气势汹汹找上门,是打算对付躲在暗处想对自己和家人不利的敌人,谁知进了门却听到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哭笑不得地与罗德对视一眼:原来这家伙并不是在故意欺骗罗德,而是自己也真以为少年是改造人!
中年男子没有注意到母子俩的眼神交流,而是强抑着激动表情肃穆地昂起头来:“现在,我郑重地请求守护者女士,将您实验成功的人体改造方法公之于众,这项突破性的技术不应该只供米德兰帝国制造超级士兵来征服世界,更应该用来造福全人类。”
“弥瑟雷尔医生,您心系全人类的高尚情操让我敬佩,但请恕我无法如您所愿。”瑞雯身体依然紧绷,但表情变得放松下来,原本以为要面对什么心怀不轨的敌对势力,谁想只是碰上了个狂热分子,总不能和疯子一般见识吧:“罗德并不是什么改造人或生化实验的实验体,他是我的孩子,他有异于常人的素质也继承自我和我丈夫,至于其中具体原因,我不想告诉您,请原谅。”
“守护者女士,这是一次郑重的请求,请您再考虑一下。”中年男子言语中带上了一丝特殊的意味,这间屋子被施了强大的魔法,外来者的实力在屋里会受到极大限制,“我真的不想动用暴力。”
瑞雯已趁着对方说话的当口完成了对泡利身体的精神扫描,并无任何异状:“医生,我也不想动用暴力。看在你没有伤害到罗德,也给了他同伴良好照顾的情况下,我原谅了你之前在我儿子身上设下追踪魔法的冒犯行为。现在什么都别做,不许到我家里来骚扰我和我的家人,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伸手搂过罗德的肩,带着儿子向门外走去。
“泡利,走啊。”罗德回头招呼了原先的伙伴一声,然后看到了弥瑟雷尔医生一向和善的脸上闪过的一丝狰狞神色,以及他快到连自己都看不清的施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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