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微风送行,渔林镇离盂城实在算不得远了,只两个时辰不到的样子也就到了。到了码头,绮罗她们得同镖队分开,且绮罗也得换船或是换马车往马奔庄去。
绮罗麻烦了镖局一场,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虽说她承的是左德昌的人情,可人家镖队这一路相送也是有苦劳的,遂绮罗上了岸后,她便对身后的方柱子道:“柱子,镖师们一路相送,可有什么安排?我这里过意不去,想着请他们吃喝一场。”
方柱子也是巴不得绮罗能得到镖局里上上下下的认可,遂也没打拦板,直接道:“请他们吃一顿也是可以的,要是局主在,交了镖后,定是要赏他们一顿好席,不过酒倒是不必,走镖期间不管是交镖前还是交镖后,都是不许在外饮酒的。”
绮罗听的这话,心里有了底,说实在的她手里的银子虽不多,可该用的时候她可是半点不含糊的,遂给小丫使了个眼色。
小丫如今虽不随着绮罗回白家,可俨然已经是绮罗的贴身大丫头了,好多物件都是她帮着绮罗管的,就比如这散碎的银子铜子。得了绮罗的暗示,她忙从包袱里掏出了个荷包递给绮罗。
要说绮罗为什么这么快就接受了丫头的服侍,其实不是她一遭翻身,立马变脸,享受了起来,而是因为她在牛府虽是服侍人的丫头,可她那是大丫头,提水提饭打杂什么的,根本就不用她这个管事大丫头做。
不仅如此,她这样的大丫头还配有打下手的小丫头,这些小丫头不仅帮着大丫头给主子做事,还顺带的负责她们这些大丫头的日常生活,免得她们这些大丫头为了顾着自己,耽误了主子们的事,所以对使唤小丫,绮罗是半点不生疏的。
绮罗的这些自然的表现,也让小丫很是相信,白姑娘在京城就是去做牛府大小姐玩伴的。虽说这玩伴也不是多有面子,可小丫瞧着绮罗就是生不出慢待的心思,更何况知道她日后可是自家的主母,那就更是事事以绮罗为主为先了。
小丫是何等心思,绮罗不知道也不会去推敲,毕竟她并没有将小丫看成是自己的丫头。这些日子让小丫管着这些,只是为了方便小丫行事,不过,她倒是对小丫的机灵有了些了解,也还是赞赏和信任的。
遂,绮罗并没有接过小丫递过来的荷包,她知道里头有大概二两银子的样子,尽够置办一桌上好的席面了,如此也不算是寒酸,便对方柱子道:“柱子我一女子不便出面去谢,劳你去帮着置办了,若是不够你再来寻我要,我虽不富裕,可一顿酒席还是请的起的,若是够了,也不必找来,只留下买杯茶喝,算我谢你的。”
绮罗这话说的既大气又有分寸,听的方柱子暗暗点头不已,不过白姑娘的钱他是万万不能收的,人情要做,钱却不用她出,遂方柱子将小丫递过来的荷包复又推给小丫道:“这个就不用了,爷临走前,可是给了我不少银子,全是为了给姑娘打点的,这会子姑娘请客,自然是从这里出。”
说完怕绮罗不信,方柱子还拍了拍腰间的荷包,见绮罗还待要推辞,他忙道:“姑娘就别再说了,回头若是让爷知道小的竟然不听话,收了姑娘的银子,怕是小的一个月都别想摸到银子了。”
他这么一说,绮罗倒是不好再给了,想想自己欠那人的其实已经很多很多了,不在乎多这么一次,遂点头道:“也罢,一切就多劳你了,对了,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方柱子早就让镖队里的杂役去通知白方木了,此时大概白方木也快来了,下面怎么走,就看白方木的安排了,遂道:“您哥哥白大爷大概一会子就会来码头,您在这茶寮里坐一会,见了他听听他是个什么安排,您看?”
绮罗听说哥哥就要来了,心头虽有些期待,可也有些忐忑,又想起自己的那堆行李,不觉为难地问道:“我的行李是怎么安排的?”
绮罗这般问,倒不是她有多不信任白方木,而是她觉得还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为好,没得自己带了这么多东西,不说白家人会不会起什么心,只怕吓也得吓住,要知道她毕竟只是一个刚脱籍的丫头,主子再是喜欢也是不会赏赐这么多东西的。
方柱子早就得了左德昌的吩咐,自然也理解白姑娘的顾虑,倒也没觉得白姑娘防着自家人有什么不对,遂忙回道:“这个您安心,早就派了妥帖的兄弟先一步将那些要放在别院的行李送回去了,只等小丫去了再收拾。”
听的这话,绮罗安心了,不过对让小丫为了她守在乡下那么个别院里,她真心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遂想了想,还是又看着小丫道:“难为你了,待你们局主来,我就让他将你带回去,没得让你个小姑娘在乡下那等地方过活的。”
乡下空气是好,可清苦是必定的,绮罗觉得她日后的生活就在那了,自然要学着适应,可小丫不同,人家可是扬州城里的,日后自然也是在镖局里,没必要为了她留下过那无谓的苦日子。
小丫知道白姑娘是真心为了她好,可这真不是她能受的,遂一听这话忙道:“可别,姑娘莫不是嫌弃奴婢了,还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姑娘厌烦了?姑娘可千万别让奴婢回去,奴婢若是这么回去了,可真真是没脸了,再说了,姑娘又怎么知道奴婢不喜欢乡下的,奴婢可也是乡下女子呢,这回让奴婢去了,可算是让奴婢开心了。”
小丫大概是急了,这一连串的发问,其实是不礼貌的,不过,她同绮罗一处相处了这些日子,彼此也算是相得,说说这些再配上小丫那故意拉长的语调还是可以的,这不,绮罗不就被她弄的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
绮罗被问的有些愣住了,方柱子则是憋笑不已,他刚才还有些担心小丫留不下,如今听了这话,知道白姑娘不是个为难旁人的人,凭着这些话,小丫算是能留下了。
不过,方柱子也有些好笑这小丫的嘴,要知道这丫头虽也是乡下的,可她一点点大就入了城,且早就被卖进了隆昌镖局,且在镖局里学了些拳脚后连镖局的乡下别院都没去过,这对乡下可是比白姑娘还陌生呢。不过这丫头不这么编,以白姑娘的心性定是要让她走的,这么说也不错。
真如方柱子所想,本来绮罗是一定不想留下小丫的,哪里想到她还有这么段经历,且瞧着她一脸的向往,知道她话不是白说的,遂倒是安心了不少,不过回不回去,还是要等左德昌来了再说,此时也不必为了还没发生的事多费口舌。
遂,愣了一下的绮罗,定了主意,先带着小丫走,且人家小丫也只在别院呆着,估计那里会轻松些,不过她主意定是定了,还是又想了想道:“既如此,那就先如此了,不过,若是你住的不习惯,可要同姐姐说,回头姐姐定会想法子让你回扬州的。”
姐姐?小丫一听这称呼有些不淡定了,忙忙地摆手道:“可使不得,姑娘怎么同奴婢说起了姐姐?这可真是折煞奴婢了,万望姑娘别如此。”就算是不想到自家爷的冷脸,小丫也是不敢同绮罗称呼姐妹的,要知道绮罗身上天生的就又股子大家小姐的气质,不是谁能轻易生出攀附心的。
瞧着小丫吓的可以,绮罗心头一涩,十分理解小丫的为难,要知道她自己就是做了人家十几年奴才的,哪里不知道上下尊卑不可乱?可如今她又不得不如此,遂笑了笑道:“你先别急,我并非是要你乱了规矩,只是我那家人并不知道我如今的事,若是瞧着你对着我自称奴婢,她们自然要担心,所以才想着你若是要跟着我走,只能是让你先换个叫法。再说了,我又不是你的主子,大家姐妹相称也是可以的。”
绝对不可以,如今不是主子,这眼看可就是主子了,遂小丫虽感动绮罗并没有将她当成下人般瞧不上,可还是坚决摇手道:“不行的,姑娘虽是好意,可确实是不行,不过若是姑娘怕被家人问询,那奴婢日后在他们面前就自称我就是了,可千万不敢姐妹相称。”
小丫这么一说,绮罗也知道不好再强迫,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坚持的本分,遂也不令她为难,想了想道:“也好,这样你也自在些。”
小丫听的绮罗松了口,这才放心了,她刚才可真是有些招架不住了,若是姑娘强制自己如此,她还真不知如何自处呢。几日说定了人前的称呼,方柱子又活跃气氛地给绮罗主仆俩说起了盂城和马奔庄的一些奇闻异事,倒也让绮罗安心了不少。特别是小丫,刚才她被白姑娘吓的后背都湿了,心也‘砰砰’直跳,如今听了方柱子的笑话儿,人才好些,至此,小丫倒也对方柱子生出了些感激的心思。茶寮距离白方木在的码头不算多远,遂绮罗三人也没说多大会子话,镖局的杂役就带着白方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