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哥,站队,就是最伤天害理的事。&rdo;&ldo;……&rdo;这个理论,黎嘉骏都没和秦梓徽提过,他此时和大哥一样一脸惊讶。&ldo;战争没完的。&rdo;她压低声音,&ldo;哥,我们确实要赢了,可战后,那沦丧的大半国土,可是无主之地!&rdo;&ldo;怎么会是无主之地,重……&rdo;大哥一顿,他似乎明白了过来,直接就沉默了。&ldo;我虽然现在不干战地了,可是消息还是多少能收到的,沦陷区真的完全沦陷吗,我看不见得,&rdo;黎嘉骏轻轻的敲着桌面,&ldo;晋察冀、晋绥、陕甘宁、冀热辽……别小看那些根据地,连成一片,就是一个正在收复的国土,以前还有果脯的将领在那儿打游击,可现在明面上的还剩下多少,都战死了吗?我看不见得,不是投了供,就是被召回来了。哥,敌后那个政权已经站稳了,蒋公碾不死了。&rdo;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其他两人的表情都有点发白。黎嘉骏也觉得自己就好像在说一个鬼故事,可她不得不继续说下去:&ldo;当初明面上是合作,但背地里双方斗成什么样,我们是都知道的,以前重庆壮大的时候如何倾轧延安,不是什么秘密吧?现在延安靠自己壮大了,会怎么看重庆?就算他们愿意以德报怨,两党共治,苏联能答应吗?美国能答应吗?别忘了,我们国家的战事,早八百年就不是家事了!当初盼着国际援手,现在就要做好被国际叉手的准备!&rdo;她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接下来那些年虽说是内战,可背后站着谁?美国爸爸和苏联爸爸!若是没出个你死我活的血案,岂不是又一个战后德国的局面?而中国这么大,哪儿都是宝,谁能、谁愿意、谁舍得建一堵墙来个&ldo;一国两制&rdo;?日本走后,留给这片大地的,就是内战了。而那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双赢的可能。连她都想到了,大哥和秦梓徽更不用说了,这么顺着往下想去,鬼故事气氛更浓郁了。大哥看她的眼神近乎要惊异了,这些年她没少被他用类似的眼神看过,可这一次却真的让她有些胆战心惊,正当她以为他要问些什么并且吓得手脚发硬的时候,秦梓徽却毫无他想的开问了:&ldo;那为何要去美国,而不是苏联,这不是舍近求远吗?&rdo;黎嘉骏一顿,一面感激他的乱入,一面却又咬牙切齿,为什么是美国,为什么不是苏联,废话!因为苏联撑不到二十一世纪就要解散啊!可她怎么说啊?!大哥也被问回了神,两个好奇宝宝此刻对她的&ldo;智商&rdo;非常信服,皆一脸认真的等她回答。黎嘉骏生无可恋脸。&ldo;因为,我……们……会英语的多。&rdo;&ldo;……&rdo;&ldo;俄语好难,不想去学了……&rdo;&ldo;……&rdo;&ldo;苏联那个气候,不适宜我们这种,温室花朵……&rdo;&ldo;……黎嘉骏……&rdo;大哥叫全名了!他开启死亡召唤了!&ldo;哦对了!&rdo;黎嘉骏脑子里灵光一闪,激动的大拍桌子,&ldo;我想,起来了!&rdo;她差点说成我想到了,&ldo;我大概了解了一下那个,那个,主义,额,虽然不是宣传里的共产共妻……可论起社会成分,咱们家……大概只有观澜……能当他们的同志……&rdo;秦梓徽一愣,随即脸一黑。黎嘉骏连忙补救:&ldo;但就他现在这家室这职务也是绝对不行了。&rdo;&ldo;骏儿……你嫌弃我。&rdo;秦梓徽一点没上当,委屈的指责,&ldo;没错我上数三代可能都是贫农……我是种过田……我还打过猪草……&rdo;&ldo;我没瞧不起贫农!&rdo;她惊恐,&ldo;你不要乱想!&rdo;&ldo;那你还单独把我撩出来,你还有全家,我可只有一个你!&rdo;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好像不是用来形容人的,黎嘉骏有些晃神。&ldo;这话你们两口子私下玩笑便可。&rdo;大哥忽然道,&ldo;梓徽,我们可没把你当过外人。&rdo;秦梓徽一愣,一秒收起演员脸,表情沉静的点头:&ldo;是我说话欠妥了,&rdo;他朝黎嘉骏飞了个无奈的眼神,&ldo;瞎闹惯了,没收住,大哥您见谅。&rdo;接到他的眼神,黎嘉骏却没有往常瞎闹后的轻松,反而沉重了起来,她回以一个很勉强的笑,刚活络的气氛就都僵硬了。秦梓徽并不愿意走,她看得出来。大哥不堪重负似的的叹息:&ldo;也就你能这样纵容她……骏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去我和爹商量,他们会明白的。&rdo;既然当家人拍了板,那这事基本已经成了定局,大哥又留了几天,大家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黎嘉骏当然不敢说她知道日本什么时候投降,只是佯装分析说现在已经听闻苏联已经进攻柏林,德国投降大概也就没几天的功夫,那么当全世界都调转抢头对准日本的时候,就算他们再&ldo;玉碎&rdo;,恐怕也就几个月的事儿。大哥自然是赞同的,三人研究了一下路线,决定先陆续把一些必须带走的东西打包起来,分次带到昆明,随中印公路到印度,从那边乘去美国的船,只是这么一来,美国势必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接应着,光那个蔡廷禄推荐的经理人已经不够了。这次,黎嘉骏不敢举手了,她知道这一去可能很久都回不来,而她自己还有些最后的、自私的打算,必须留下来办完。幸好大哥已经有了打算,并未考虑到她。只是在最后几天带着她拜访了几个在昆明的生意上的旧友,重新建立了联系,为接下来的大迁徙做准备。他回重庆那天,两人去送他,他并没有如二哥一般住他们家,而是住在旅馆,秦梓徽便去叫车,大哥一边理着行李,一边叮(教)嘱(训)黎嘉骏。黎嘉骏明明是个主妇了,但是却插不上手,只能听训话并递点小东西。对于这个三妹,大哥似乎有操不完的心,他说来说去,说到最后,黎嘉骏几乎以为他要词穷了,却听他顿了顿,沉声道:&ldo;嘉骏。&rdo;&ldo;嗯?&rdo;怎么才上正题的感觉!黎嘉骏一惊,差点立正。&ldo;你,和梓徽谈过吗?&rdo;黎嘉骏愣了愣,低头不语。&ldo;他前生凄苦,一身功勋全是在军中打拼出来,仅保护蒋公这一大功就足以睥睨同辈,他若继续走下去,如果咬牙拼一拼,能爬得更高亦有可能,今时我们这般商讨易地重来,若论损失,他并不比我们家中任何一个少,虽然他从头至尾没有反对,但这个心结,你必须打开,否则万一以后蒋公胜了,他的同僚功成名就,而他……作为一个男人,这样的落差,难保不会心生怨怼。&rdo;见黎嘉骏还是不说话,大哥轻叹一声,问:&ldo;若真耽误了他,你会好受吗?&rdo;为了这个家,大哥真是操碎了心了。黎嘉骏鼻子有些发酸,她点点头:&ldo;我会和他谈的,他这么信我,我肯定不能害了他。&rdo;她的自信没法传染给所有人,她只有尽自己所能,保住所有自己爱的人……和心。大哥似乎是终于把最想说的说完了,他提起箱子:&ldo;走,下楼等他吧。&rdo;话刚说完,就听到敲门声,秦梓徽在外面:&ldo;大哥,车来了。&rdo;门里兄妹俩对视了一下,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测,大哥拍拍她的肩,&ldo;帮我退房吧。&rdo;便开门走出去,又叮嘱了秦梓徽几句,便利落的离开了。秦梓徽一直都沉默着,等黎嘉骏办着退房时也站在旁边,一言不发。&ldo;你听到了?&rdo;黎嘉骏签完单递给前台,语气随意的问。&ldo;……嗯。&rdo;她回头看着他,秦梓徽笑了笑:&ldo;你不用想这么多,大哥真的言重了,若没有二哥把我调回重庆,我可能早就死在外面了,而且我还娶到了……&rdo;&ldo;秦梓徽。&rdo;黎嘉骏表情平淡,拉住他的手走到街上,随意指着路过的路人,&ldo;你看。&rdo;他一脸莫名。&ldo;如果你留下,你可能会杀了他,他,甚至她……&rdo;她指着背着褡裢的赶路人、卖木桶的摊贩还有抱着孩子路过的妇女,&ldo;你还会杀他,他,他还有他……&rdo;结伴路过的学生,衣衫褴褛的乞丐还有蹲在车边等生意的车夫。&ldo;还有他,他……&rdo;&ldo;够了。&rdo;他语气更平静,&ldo;我们走吧。&rdo;黎嘉骏却没停,她自己都被这种残酷的想象吓到发冷,她抖着声音:&ldo;然后,然后你发现,你输了……手里,还全是同胞的血,而你就算想回来,我们也不……&rdo;秦梓徽猛地抱住她,紧到颤抖:&ldo;别说了,回家。&rdo;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ldo;我们回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