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钧摇头道:“还有各色珍宝,儿子不懂这些,只是觉得父皇留给儿子的私库也比不上这账本上的万一。”
李崇浩怒极反笑:“我堂堂天子,坐拥四海,到头来却比不上一个亲王来的富有。九弟,朕可曾薄待你?”
梁王知道自己已经是死路一条,干脆不继续在李崇浩面前惺惺作态,直言道:“皇兄待我如何,难道皇兄不清楚么?所谓的厚待,无非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放肆!”李崇浩气极,大力拍着桌子,喝问道,“其他兄弟朕都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只留下你在京城,那是因为朕信任你!朕还授予你无上的权利,准许你游遍天下,替朕查看民情。你以为换做其他兄弟,朕会给他们这些么?”
“那不过因为我是你的一条狗!”梁王跳了起来,身后的侍卫立刻压住他的肩膀,逼迫他继续跪着。
梁王跪倒在地,却仍然不肯屈服。他死命仰起脖子,恶狠狠地看着上座的李崇浩:“你以为我乐意么?我天天提心吊胆,就怕哪天你对其他兄弟一样对我!为了活命,我活得连狗都不如!每每奉承你,我都觉得恶心!”
李崇浩长叹一声:“你要是一直做一条乖乖的狗,朕绝对不会薄待了你和你的后人。你犯下这样的大罪,你不想想你的家人么?”
“呵,成王败寇罢了,与其一直做你李崇浩的狗,还不如破釜沉舟拼一把前程。”谈及家人,梁王面露不忍,但还是闭上眼说道,“你是皇帝,当然不知道一直活在皇帝阴影下的可怕了。”
李崇浩不愿再听这些,他如今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宫中的凝神香已经耗尽,他却已经戒不了了,每天都要吸食太医院研制出来的替代品。
“皇帝,这里交给你了。”李崇浩起身要走,“此案牵连甚广,虽然梁王罪无可恕,但也不要急着结案,务必要把这前因后果都弄清楚了。”
“是。”
梁王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外,安王得知此事后,数次派人进宫面圣,要求李绍钧给出一个说法。
李绍钧屡次安抚,并且数次命人传令安王,请安王进宫详谈,却都被安王拒绝了。安王率领的三万大军一直驻扎在京郊,并且命手底下的人在京城及周围四处散播皇帝要铲除诸王的谣言。
面对这样的谣言,李崇浩却迟迟不肯出面,只肯缩在宫里和年太贵妃一块儿寻欢作乐,甚至连早朝都不愿意上了。
这么热衷权势的太上皇突然不出现在早朝上,不少李崇浩提拔上来的旧臣们结合安王散布的谣言,当真以为皇帝这是要铲除诸王,架空太上皇了。
安王在京城外虎视眈眈,京城里到处流传着皇帝软禁太上皇,铲除诸王的谣言,局势再这样恶化下去,只怕李绍钧当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面对心腹大臣们的劝说,李绍钧却拒绝了:“上皇不肯出面,朕说什么都没用,落进有心人的耳朵里,我就是狡辩。当务之急是要在其他二王抵京前将此事了解,若是三王汇合,即便梁王一案了解,只要上皇出面说我半点不是,我也是百口莫辩。”
郭湛安听了,不禁为还忙碌于聚仙楼重新开张的霍玉担心起来。
李崇浩的心思就算别人不明白,但郭湛安却是清楚的——梁王心太大,李崇浩是绝对容不下他的,但要让李崇浩自己动手,他又担心百年之后史书上写他诛杀兄弟,有损他的名声。现在有李绍钧在,李崇浩乐得一个清闲,把这件事交给李绍钧去办,好来一出借刀杀人。
至于李绍钧这个威胁,李崇浩大可以等梁王一案了结,再出面召见京郊的三王,到时候就能借着三王的兵力与禁军和京郊的五万大军对抗,再凭借着自己太上皇的身份,借着京城谣言四起的东风,定下李绍钧不忠不孝的罪名,废了李绍钧,改立霍玉。
霍玉自幼长在民间,生活在一群土匪当中,被一个账房先生带大,直到遇见了郭湛安才正式念书。老实说,霍玉并没有治国的才能,在朝中更是没有几个可以依仗的人。霍玉孤立无援,到时候权力自然就又落到李崇浩手中。而且这一次皇位上的是霍玉,对李崇浩而言,那可比李绍钧要好对付得多。
郭湛安知道,李绍钧比自己更了解李崇浩。他都能想到这一层,李绍钧不可能想不到。即使李绍钧如今对霍玉宠爱有加,可一旦霍玉威胁到他的帝位,他还会对自己的胞弟一如既往得疼爱么?
至高位者,从来都容不下其他人与自己比肩。
虽然郭湛安自幼进宫做了李绍钧的伴读,有着多年的情谊,但他此时也无法相信李绍钧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还不会对霍玉动手。
纵使不是为了李绍钧,为了霍玉,郭湛安这一次也要拼尽全力了。
“陛下,梁王那边不好用刑。依微臣看,柳氏一族贿赂梁王的事情,宫中的柳氏和庶人李帛不可能不知道,不如从他们两人下手。”
“郭卿言之有理。”李绍钧疲惫地点点头,看向左行之,“左卿,你那边可有什么收获?”
左行之上前一步,答道:“柳氏迟迟不肯招供,庶人李帛昨天夜里倒是招供了,只是早朝的时候微臣还来不及禀报陛下。”
“说。”
“庶人李帛亲口承认,当初南巡的时候,是他买通了六皇子身边的人,将六皇子偷了出来,将六皇子扔在荒山野岭。微臣问他为何不直接杀害,庶人李帛说他想要让六皇子活活被野兽吃了才好。只是那天融雪天,庶人李帛在外头呆着太冷,没等来野兽就先回去了。”
“大胆!”李绍钧大怒,“他那时候才几岁!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当初我就不该救他!”
左行之面对着李绍钧的怒火,缩了缩脖子,继续道:“庶人李帛还承认是自己听说了凝神香的功效,才诱使上皇服用的。只是他不承认当初私通塔鞑的罪名。”
李绍钧冷静下来,说道:“当时朕记得塔鞑使者和朕说过,去塔鞑草原上散播谣言的两个中原人口中说的是‘王爷’,当时庶人李帛已经被废了亲王的头衔,依朕看,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庶人李帛还谈到他有这心思,都是梁王怂恿的。”
“梁王怂恿?”李绍钧只觉得眼前一亮,“继续说。”
“他说的不甚清楚,只说都是柳氏被梁王说动,两个人一起怂恿的他。依微臣看,庶人李帛大概是想把罪都推到柳氏身上,自己能够求个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