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祁阳峰的第三个月,终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我记得这天我正吃着忘川为我煮的一锅养生汤,想着趁那怪人苍山出来抢之际将他拿下。连连三月,每次只要有美味吃食,那苍山便会不请自来一抢而尽。开始的时候,我几乎只能看见个晃影,较量久了便渐渐能看到其身形,这也算是造化。
谁知,就在这日,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聪灵少女从天而降,愣是将我的桌子砸了个粉碎。我端着汤,忘川执着书抱着我。我只见那少女几乎是从破烂的木屑里爬了出来,衣衫凌乱、狼狈不堪。
她见着我时,那神情好似看见了多年不见的熟人似地,一个饿狼扑虎便朝我撞了过来。
谁料,忘川下意识地带着我一躲,那少女一个扑空,扑通一下摔了个脸朝地。然后,四仰八叉地干脆躺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眼神看天,显得无比的幽怨。
我皱眉看了一眼破碎的桌子,正心下打算着要怎么讨回,毕竟这桌也不是我的,若是凰山要我赔,届时我是赔还是不赔呢?所幸肇事者在这,定不能眼巴巴地让她溜之大吉。
我刚欲说话,那躺在地上的少女忽的朝我伸出了手掌,声音空灵清脆:“姑娘,搭把手!”
我刚好走近,恰恰对上了她的眸。这双眼睛?
“是你?”我诧异地问了问。
再仔细瞧了瞧眼前的人,还真的是所差无几。上次冒冒失失,这次又火急火燎,虽然两次都让人无法正经敲个囫囵脸,但是这双如宝石一般通透晶莹的眼睛,还是让我一眼便认出来了。竟是上次在诛仙台下把流光珠塞给我的丫头!
我呵呵一笑,将少女从地上拉了起来。还好心好意地,帮她整了整衣衫:“姑娘,是不是摔坏了。瞧瞧,这好好的衣服都皱巴巴了。这瞧着可不行,姑娘还是赶紧回家梳洗一下吧~”
我的转变,让忘川疑惑。但看得出来我在打什么主意,至于为何便不知晓了。不过,忘川并不关心这个。他只要确定这个不速之客没有杀伤力就好。
“还好,还好~”少女被我拉着整理衣衫,一边呵呵笑着将自己凌乱的发胡乱地理了理。她眨了眨眼,忽的说道:“姐姐,我的流光珠呢?”
我的心嘎登一声,转移注意力的法子失败。
“那个,那个……”我的手一顿,忽的不知道怎么说了。难道告诉她,我把流光珠私吞了?或许,我干脆撒泼耍赖?可是,想来毕竟流光珠也不是自己的东西,更何况对方看起来纯良无害,这般欺负她会不会显得我太蛮横。可是该怎么应付呢?
“还不知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是凰山的弟子吗?”我忽的言不由衷,问得有些胡乱。
话锋偏转,那少女莞尔一笑,道:“我叫妙可清,姐姐呢?”
我说:“我叫阿冷。”
“哈哈,你就是阿冷?我听师父说过你,你也是医者?”妙可清说。
知道眼前的人竟听过我的名字,我倒是有些意外了。想不到我还挺有名声的,走哪都有人知道我这人似地。思及此,竟萌发了一种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感受,可还未体会心塞的感觉,妙可清的下一句话将我彻底打回了原形。
妙可清说:“这般看阿冷姐姐也不像师父说的那般不堪嘛?倒是漂亮得紧!”
我问她:“你师父说什么?”
妙可清说:“师父说,一个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乡野村妇,学了鸡毛蒜皮的医术法子,编了个不成文的故事,就想上堂堂凰山为弟子,竟也是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妙可清端着神态,愣是将他师父这凰山医仙的言行学了个九分像。听罢,我却哭笑不得了。一来这妙姑娘确实坦率活泼,二来竟不知我到那医仙嘴里竟如此不堪。
心想着自己虽不才,好歹也是个独一之人,又不曾同那医仙有何交集,却怎么到了他嘴里成了招摇撞骗的混子?
“呵呵。”我咧开嘴笑了笑,倒是小肚鸡肠在这医仙身上记下了这一笔,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心想着若有机会,定同这受世人尊崇的凰山医仙较量一二。我朝妙可清笑了笑,有些敷衍道:“大抵是没错,所幸本身毫无根骨,也未痴心妄想图修行。对了,妙姑娘今天这般闯来是?”
“啊~”妙可清被我这么一问,倒是像得到了提醒似地,她忽的急了,念叨着:“糟了糟了,今儿个是来给苍山师伯送药的呢!阿冷姐姐先不和你说道了,我且去送了药再出来找你。”
话音未落,那妙姑娘提着裙摆便朝那古铜的大门冲了去。我见她背对着我,却在半空中朝我挥手的姿势,有些分神。
这传说中的医仙弟子竟是个粗心的爽直小丫头!
再想想那日混迹于众弟子中见识的那位脾气粗暴的医仙,便也觉得这两人能成师徒倒是奇了。
这一夜我下了祁阳峰,并不是为了躲那妙姑娘,只是桌子坏了一时也落不得脚。回到妙诛岩时,忘川终于放下了那些书卷,他告诉我今日在祁阳峰时有人隐在暗处,可能是位高手。
我说我没有得罪什么人,不会是你招蜂引蝶了吧?
忘川重重地敲了一下我的额头,说我胡言乱语。忘川说那人似乎是跟着那妙姑娘来的,但是他感觉不到恶意便也没多事。我心下一想,叹道:“还是年轻貌美好!”
忘川皱眉盯着我,“娘子若非闲自己老了?”
我摇摇头,却又认真地想了想,似乎下月便是我十七生辰。这年头,这个年纪能长成我这般,也算是极好吧?
我的生辰在隆冬腊月十二,是老头捡到我的那日。老头说,他从河里发现我时,我身上只有一块粗衣麻布。看我那模样,估摸着也是刚出生不久便被仍了的,便也是离生辰差不多。
我想了一下,若是按老头说的,我估摸着生养之人定不够富裕,书上都说若是出生非凡,好歹也有个锦被襁褓的,怎么就包了个破布呢?
我唉声叹气,有些伤神。便匆匆洗漱过,和衣睡下了,愣是不想再想这事,只念着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