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映瑶再见到那位从西市带回来的姑娘时,是冬月的二十三了。
小姑娘洗干净了脸上与身上的脏污,露出了一张十分清秀的脸,乌黑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瞧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乔映瑶,又羞赧地垂了下去。
倒是没有那日的大胆了。
乔映瑶轻轻笑了笑,身旁站着的书怀已经开口为自家姑娘解释了:“姑娘,说是府中各处已经不缺人了,便送到了咱们院子中来。到底是姑娘自己捡回来的,那些个懂事的下人也不敢随意地又丢到外边去。”
乔映瑶倒是有些惊讶,眨眨眼:“这偌大的将军府竟是已经不缺人了么?”
书怀便点点头与。
那姑娘闻言只当是眼前的主子又要将自己丢出去了,一时间竟红了眼眶,怯怯地求饶:“姑娘,姑娘!姑娘您是个好心的,可不要再将奴婢丢出去了,奴婢什么都愿意为姑娘做。”
这将军府中处处都可以多匀一个小丫鬟下去,不过是个干活的,又哪里会嫌多?
乔映瑶还来不及细想,便被小姑娘带着哭腔的话给扰乱了思绪。
诚心而论,乔映瑶自己也并不觉着自个是个多么心软良善的姑娘,可往往又是对上这些个眼瞧着便苦命的人时,她偏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比如,谢小世子。
乔映瑶有些别扭地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愿自个的小院忽然多了个下人,便有些不甘心地又问:“可当真是没有别处去了?”
书怀自幼便跟在姑娘身边,明白自家姑娘是个喜静的,向来不喜欢在院子中布置过多的下人,只怕是会扰了自个的清静。
可下边传来的消息真真是将军府别处都不缺洒扫的小丫鬟了,只好道:“是,姑娘。”
明明是这样大的一个将军府。
乔映瑶有些不解,可一垂眸便瞧见那小姑娘通红的双眼,以及眼中垂垂欲坠的泪,在啥时间呢便心软了下来,妥协道:“那便留在咱们院罢。”
话音刚落,乔映瑶便轻轻地瞥了一眼书怀。
书怀心中明白,开口便道:“姑娘,这人的身边昨日已经查过了,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也确实是从西南逃难来上京的,家中亲眷在路上便被挤着没了个下落,现下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乔映瑶听得更是心疼,却没注意到那姑娘听见“家中亲眷”时陡然间微微颤抖的身躯。
“那卖身契也是按了手印的,姑娘不用担忧。”书怀又道,说着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姑娘,轻声叹了口气,想起了昨日打听来的消息,心中也多了几分怜悯。
西南战乱,一个小姑娘家的从西南逃难过来,这样千里迢迢的路途,家中亲眷在半道上便走散了,自个孤苦伶仃地来上京城,没地睡没饭吃地又待了好几日。
人心到底是肉长的。
任谁见了不说这是一个可怜见的姑娘家?
“这样。”乔映瑶没再多说什么,起身朝着西厢房走去,边走边轻声道,“那便留下来罢,书怀且好好教教规矩。咱们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