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明明此行在出发前就已经说好了,是一场秘密潜入之旅,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就越来越多,直到现在,这竟然演变成了一场组团朝圣之旅。
我看着张山背后浩浩荡荡的横山羌众,感觉头皮一阵又一阵发麻。
大概半个时辰前,张山找到我说,往万佛窟的这一路,他打算带几个朋友一起走。看见我面露不豫,他还特别强调,他要带的朋友不会是拖累,哪怕是我们真的不幸遇到了魔宗高手,他们也可以成为有力臂助。
我当时就应该拒绝他的,但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想到说不准他又认识几个水八这样的,那的确是不用担心魔宗了。
然后我就点了点头。
然后张山就带着一千多个横山羌刀客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当时还很可笑地告诉他,不用搞这么大的送行仪式,大家的心意带到就行了。
结果张山告诉我,的确不是送行仪式,横山羌众都是虔诚的佛教徒,这种盛会,大家老早就想去看看了,正好这次有这么多高手护卫,他们那也不怕去了。
所以,我就看着他们在一天之内,将白城几乎整个搬空。
我甚至看见一个自称十六岁的横山羌小刀客,胳膊还没刀柄粗,背了六把刀两张弓两面盾牌两副锁子甲。
我说你有这么多胳膊自己用吗?
他说不是,这一路上一定有很多人需要他们,所以……
我说,所以你打算送温暖,热心助人?
他说不是的,所以这些一定能卖出个几百两银子的好价钱。
后来,我们就出发了,对外号称是前往万佛窟的朝圣团。
但王泽川说,他都没敢想象,会有这种规模的朝圣团。他说就算我们说这些人是去攻取凉夏首都兴庆府的都会有人相信。
最后我们商定之后,按照张山的提议,对外自称这是来自凉夏边远山区的武装朝圣团。不要钱不要粮,只要保卫和传输信仰。
队伍由那位名为野利飞猿的族长统领,按照他们在西夏军中作战时的惯例,分成前中后三营,前营和后营是五百青壮,中营他们又称为老营,是六七百老弱妇孺和补给车队组成,张山、水八和他的师父盖娅随同老营行动。
我和王泽川、本无跟随前营开路。我看着顶盔掼甲、刀枪如林、一人双马的横山羌人,看着他们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两架床弩,感觉他们口中的“传输信仰”,可能是建立在物理意义上的。
因为武装强横,沿途不断有零散的朝圣者加入我们的队伍寻求庇护,也少不了有一些兼职山贼的朝圣者,快到兴庆府时,我们的人马已经超过了三千人。好在这些人本身都携带了足够的干粮和食水,不少也如同我们一样全副武装。野利飞猿又将他们额外编组了一个外营,允许他们在大部队之外游弋行动,作为侦查轻兵。
为了避免出现误会,我们选择不进入从兴庆府,而是从外围跟随朝圣人群进入河西走廊。
但似乎还是引起误会了,当我们绕到兴庆府外围时,兴庆府城头已经升起了红旗,战鼓疯了一般咚咚咚擂个不停,号角此起彼伏接连不断,也不知道吹炸了几个号手的肺。
靠近我们的城门紧闭,但另外三个城门开始源源不断喷吐出漆黑的铁甲军。
先涌出来的是身披黑色扎甲的轻骑兵队伍,他们冲出城外,却又不敢太过接近,在我们和城池之间形成了两个不断旋转滚动的环形阵,
马蹄轰隆,鼓角生生,似乎要把尘埃吹到天上去。
然后是轰隆隆出城的铁浮图,约莫只有不到两百。人数并不算多,毕竟兴庆府作为都城,又不是军营,但两百铁甲层叠的铁浮图从北侧城门出城后,就在轻骑兵的掩护下绕到东南方向,组成了一个楔形阵,尘埃滚滚,随后缓缓落定。肃穆仿佛一块凝固的铁块。
西北方向的城门,开始跑出轻甲步卒,一水的大斧大盾,人数刚满四百就仓促地背城结阵,但看城墙背后腾起的烟尘,可以想见一定还有更多的步卒正在拼死赶来。
轻骑兵开始滚动着向我们推进,他们身后是缓缓加速的铁浮屠。连一个问针的人都没有,显然是想着,先行歼灭再说。
凉夏方面的动静很快将压力传递给了横山羌,但对于世代久经战阵的横山羌来说,不过只是假期暂时结束而已。甲胄最厚的后营人马立刻在一名中年羌人的指挥下构成步拔子横阵,横向延伸开去,护住了老营,前营则在老族长野利飞猿的指挥下丢弃多余的装备,取出弓弩标枪,开始散开为一个标准的环形阵。
至于外营,让野利飞猿打发到后阵去了。这些人和凉夏没有过节,基本上毫无战斗力。
眼看冲突即将展开,兴庆府城下不说尸横遍野,至少也要血流成河。
老营中的张山突然一骑绝尘,冲了出来,径直迎向了凉夏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