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贾政那里出来,宝玉一路横冲直撞的回屋子,惊得一路上丫鬟婆子直拍胸脯,道宝二爷又魔怔了么!不过宝玉一向都是这样与他人不同的,倒是没人觉得奇怪。
宝玉一进屋子,把袭人,麝月一干大小丫鬟统统赶了出去,跑到铜镜跟前坐定,傻傻的道:“脑袋里的神仙哥哥,这里没有人,你可以出来了!”
宝玉充满期待的盯着面前的镜子,半晌无人说话,雨村透过贾宝玉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那面镜子,内心十分奇怪,不过雨村也不是那好奇心重的人,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又端坐在贾宝玉的脑海里头闭目养神,他每日里只能保持清醒两个时辰,能不浪费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要是那平常人,雨村不理会可能就去不再执着,可宝玉一向傻呆呆的,对不喜欢的事情一刻也不能忍,对喜欢的又是一脑袋扎进去,一定要得出个结果来的。
虽然说贾宝玉平日里总是傻傻呆呆,可无论是找姐姐妹妹玩,还是找学里的同学,都是往外头跑,这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一整天的事情可是十分反常的。这不是贾母听闻上午贾政把宝玉叫去训话,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大半天,可不是叫人担心吗?
也没听贾政如何为难宝玉,出来时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贾母心中奇怪,正巧下头孝敬了一篮子云片糕,红红绿绿的,晶莹剔透,与往常不同,便吩咐身边的大丫鬟鸳鸯道:“你去把我两个玉儿一齐叫来尝尝。”
不一会儿,宝玉、黛玉便前后脚进了门,贾母左右手搂了宝玉和黛玉,分了云片糕给二人,道:“宝玉啊,我听下头人说早上你从你老子那里出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大半天,可是你老子又为难你了?”
宝玉一开始还不觉老子如何为难自己了,此时贾母这么说,在贾政那里的害怕,憋屈全涌上了心头,只觉得心里头一阵的酸,委屈道:“父亲令我下月去参加院试考童生。”
贾母虽然最是心疼宝玉,然希望他出人头地的心思倒是和贾政如出一辙的,听闻宝玉如此说,心里头端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道:“原是知道要学书了,只这读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靠的是日积月累的功夫,临时抱佛脚,佛祖都不理你!早知今日,何不往日里多学些!只是参加个院试你便如此,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连秀才都考出来了!”
宝玉一听贾母提起自己大哥,不由得矮了气息,不由得埋怨贾珠如何这般早便去了,如果他现在还在,父亲也不会如此提溜着他。
黛玉只在贾母怀里听着,宝玉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诗词对子倒还好,正经的书没读多少,不过只是个院试而已,多是考些基础,没有多少弯弯绕绕,也没多说什么。
贾母知道宝玉把自己关起来的缘由,也不多留他,道:“既然知道用功了,便跟着让你林妹妹指点指点你,我听那几个老姐妹说林丫头的学问是连翰林都夸奖的,省的到时候丢脸,又回来哭鼻子。”
宝玉暗地里撇了撇嘴,近日里因家里有修建省亲别墅这等大事,原以为贾政会没工夫来问他的书,谁料到贾政居然要他去考那劳什子的院试呢!和黛玉从贾母那里出来,宝玉正要拉黛玉去诉说心里头的苦楚,却忽见茗烟在二门照壁前探头探脑,宝玉连忙与黛玉告罪,出了二门问:“做什么!这内院岂是你来的地方,被婆子见了,你又要挨板子了!”
茗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二爷,您快别担忧小的这层皮了,东府那边传话来道秦相公不中用了!”
宝玉一听,吓了一跳,忙道:“我昨儿才去瞧了,他尚明明白白的,怎么就不中用了!”
宝玉与那秦钟契兄契弟,也曾一个被窝里头厮磨过的,虽是与夫妻不同,感情却是比一般兄弟都亲密了许多,一听秦钟不成了,心中仿佛被隔了一般的疼,连忙转身去与还等在院中的黛玉说了秦钟的事,又回去禀了贾母,贾母何许人也,对宝玉秦钟那档子事心里头清清楚楚的,只是见他二人没搞出什么事情,也一样的亲近女孩子,便放任他去了,不然,以贾母的能耐如何能叫那袭人进了宝玉的门,又派了妥当人跟这宝玉一同去,别有深意的道:“到那里尽一尽同窗之情就回来,不许多耽搁了!”
宝玉听了,也不疑有他,连忙出来换了身衣裳,到外边,车犹未备,不由得急得满厅乱转,后来想宁国府本来不远,一跺脚,跑出了门。
那管事儿小子们一见宝玉不要车跑出了门,也一路跟着跑,待来到东府秦钟门上,直熟门熟路的冲了进去,此时秦钟已经发过两三次昏了,已易簧多时了,宝玉进门一见,心头又想起往日里头秦钟的好,不由得痛哭失声,跟着宝玉的管事儿连忙劝道:“不可不可,秦相公是弱症,哥儿如此,岂不是反倒添了他的病?”
宝玉听了,方忍住了近到前来,见秦钟面如白蜡,已无多少人气了,忍不住扑到秦钟身前,道:“鲸卿,宝玉来了!”
连叫了两三声,不见秦钟醒来,宝玉又叫:“鲸弟,宝玉来了!”
那秦钟早已魂魄离身,只剩一口悠悠余气在胸,正见许多牛头马面手持锁链要来拿他,想秦钟才十几岁年纪,如何就肯跟着去了,正要想方设法逃了,正见他那契兄宝玉身上一头顶五彩祥光,长身玉立,一身紫金袍服的神仙正看着自己,就要往那神仙身上扑,可那鬼差如何是那般好糊弄的,若是一点儿本事都无,这世间岂不是到处都是孤魂野鬼了?
那鬼差锁了秦钟魂魄,又到那神仙身前躬身行礼,道:“小神拜见太乙星君,公事紧要,多有搅扰,还往星君海涵。”
雨村此刻脑袋已清明了许多,一般事务都有了章法,只是仍记不起前尘,见这鬼差给自己行礼,冲那鬼差点点头,道:“你等且去吧!”
那鬼差又对雨村恭敬行了一礼,回身见那秦钟的魂魄哭叫,摇摇头,道:“本来我等不欲对你多言,今日见你竟与太乙星君有些牵连,便劝你两句,你在这阳间里也是读过书的,岂不知这阳间有句俗语,道‘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我们阴间上下都是铁面无私的,不比阳间瞻情顾意,有多关碍处,以为送几个鬼钱,几缕香灰贿赂贿赂鬼差便可逃出去,这走往生之路比之做孤魂野鬼是好的多了,你莫把好心当了驴肝肺!”
秦钟又见那宝玉扑在他身上哭的伤心,毕竟有过真感情的,心头伤心的紧,又祈求那鬼差道:“列为神差略慈悲,秦某虽不济,也是读过几本书的,知道世事轮回皆有其常,生前善恶自有判官决断,只是见我这好友伤心,于心不忍,只容我说一句话就走,绝不多延!”
那鬼差似面有难色,那白无常道:“罢了,我瞅着这时辰还来得及,便放他说几句话,我等路上快些便是。”
其余鬼差闻言称是,一挥手,那秦钟的魂魄便进了身子。
宝玉只听得秦钟一阵咳嗽,本来面如死灰的秦钟面色竟然红润了起来,眼睛闪亮亮的,宝玉一见秦钟如此,知道是回光返照了,不由得心下更是伤心,哽咽道:“鲸弟!”
秦钟见宝玉伤心,也叹了口气道:“宝玉莫伤心,我魂魄方才已被那神差锁住,百般求饶,这才得回来与你见最后一面。没又少时间,你只听我说罢!”
宝玉听闻秦钟如此说,如何不伤心,只重重的点头。
秦钟道:“你往常只说我薄情,不如你待我感情深,怪我总不在乎你,岂知道我对你情根深种呢!平日里见你这个姐姐那个妹妹,弟弟哥哥的常在口边挂念,连北静王的床都上了,房里更不知道有多少同房丫鬟了罢!”
宝玉听秦钟如此说,急得想要分辨,却被秦钟摆手压下,道:“我不管你爱多少人,我心里头是只有你一个的,只是我晓得,你身为荣国府二公子,家中对你期许甚深,若是我与你走的过近,怕是连现如今这等光景也无了!”
秦钟一席话,说的两个人泪流满面,秦钟又道:“我也不指望别的,只望你百年后儿孙满堂,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弟弟罢!”
也许是秦钟一只脚迈进了阴间,有了阴阳眼,现如今只看着宝玉身上附着的那神仙,虽心知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还是想提点宝玉几句,道:“宝哥哥你是有神仙护体的人,时运旺盛,听弟弟句劝,好生读书,莫辜负了大时运啊!”
本来许下的时辰未到,但是那鬼差唯恐秦钟泄露了天机,连忙把秦钟锁住,道:“呔!你个狂徒,不晓得什么该说么!莫不是想要下那十八层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回家没有网线,所以前一周没有更新,在这里斜阳表示很抱歉,在这里给大家拜个晚年,还请大家原谅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