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之前所想被花千凝说中,她低下头,低声说:“我不想,可是,我无法违反君令。”她不怎么喜欢花千凝,但并不想她死。
花千凝:那我来违反。
“什么意思?”祭月不懂,花千凝伸手就去抢她腰间的令牌,那是皇上发给双月的,方便她们自由出入宫。祭月偏身一躲,花千凝只摸到了一个吊坠的穗子,她抓住,那物什到了她手里,一块桃木符。啊~桃木符,好熟悉,这块桃木符她见过,花千凝瞧见正面的字后,反过来瞧它背面的西域文字,有什么记忆在冲撞着闸关,头开始猛烈地疼。记忆像是沙漏一点点漏下来,这西域文字她研究过的,左侧的的意思是:唯我所用。右侧,右侧的才是关键的,花千凝却想不起来了,捂着几乎撕裂般疼痛的太阳穴蹲下来。好一会,那股巨疼才过去,花千凝面色苍白,在纸上颤颤抖抖地写着:桃木符许是有问题,你不要再佩戴。
自始至终,祭月都是一直瞧着花千凝的,她也瞧出来了,花千凝似乎说的是真的,她疼得耳鬓发丝都湿透了,却无法发出声音。花千凝的反应仔细看来,确实有些异常,眼神不似之前那般清澈有神,现在经常是空洞失神,“千凝姑娘,你是不是病了?要不,我去传太医来。”祭月好心说道。
花千凝擦拭额头的汗珠,已经站立不住,坐下,费力地写着:不要。她的病无药可治,花千凝恍惚记得,早之前,她就是很难受,却查不出病因,有人在操控她,想要借她的手,完成一些事。至于是什么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也许是杀死公孙梦未,也许是篡夺皇位,也许是……太多的可能性了,她在公孙梦未身边,只会成为公孙梦未的软肋。
“可你好像真的很难受。”祭月有些心疼,“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花千凝:祭月,放我走,我离开皇宫,远离皇上,对任何人都好。
花千凝记得所有人都不喜欢她的,唯有皇嫂喜欢她,而她们也早已不可能,现在的花千凝,已经不再想那么多了。祭月这次是长久的沉默,她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花千凝的了,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了,确实,放走花千凝是最好的选择,可皇上,会不会杀了她?会的,一定会的。
两个人就此沉默下来,花千凝知道,祭月在思考,所以她等着。祭月的头也有些晕乎乎的了,似乎近日来思考的东西太多了,手里把玩着桃木符,想要深入地想点什么,却无法思考了,一个念头在慢慢升起,要不然,杀死花千凝,杀死她,是最为保险的办法。不行,不行,祭月自己在那摇头,不能杀死花千凝,皇上一定会杀了她,那就放她走吧,放她走,放她走……心里像是有一个人在帮忙下命令。祭月有些心烦意乱,“千凝姑娘,我先回去想想。”说罢,祭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千凝虚弱地趴在桌上,没了力气。
子夜时分,祭月矫健的身姿突然出现在未清宫门口,“花千凝,你不是想要走吗?”还在昏昏欲睡中的花千凝听见挑衅似的声音,猛然坐起来,祭月扬起手里的令牌,晃了晃,嘴角勾笑,“令牌在这里,你过来拿啊。”
花千凝:那你怎么办?
“你把我打晕,绑起来。”祭月递过自己的兵器,“握着刀柄,敲击我这里。”祭月指着脖颈处的穴位,“用力敲我这里,我会晕过去。”花千凝双手拿刀都有些吃力,不过心底有人在怂恿她敲下去。花千凝真的那样做了,祭月的身子顿时瘫软下去,花千凝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祭月用粗实的麻绳绑好,猛然瞥见祭月腰间还别着桃木符,花千凝出神地盯了一会,抓起桃木符踹在自己身上。怕连累了祭月,花千凝临走前,写了一封信:公孙梦未,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离开,我要告诉你,我心底的实话,我恨你!恨你毁了我的一切!不杀你已是我最大的仁慈。只望你能勤政爱民,做好这个女帝,才不愧对于在两国交战时死去的亡魂。至于你我,惟愿我们今生再也不见,若是他日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花千凝简单收拾东西,望了望她曾经数个日夜躺卧过的龙榻,忽而泪如雨下,公孙梦未,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你道歉,但是,我还是想说,对不起,我走了。心底最后一抹光亮倏地灭了,再见,梦未,再见,皇嫂,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这世间,没有谁可以依靠一辈子的,只有靠自己。花千凝压下心底上下翻涌的恨意,拿着令牌,一路顺利出宫。
公孙梦未到达荣国寺时,已是快到子时了,萧太后也已经醒过来了,正在寮房歇息,皱眉,“皇上过来做什么?”声音较之往日沙哑许多。
“母后!”公孙梦未少有地露出女儿之态,惊道:“母后当真要吓死儿臣了。”
“哀家没事了。”萧太后语气缓了缓,“苏儿在这里,哀家能有什么事。”
“母后的声音怎么有些变了?着凉了么?”公孙梦未关切地问,萧太后咳嗽几声,“一路折腾的。”
公孙梦未转身看了一眼屠苏,屠苏正冲她使眼色,瞪着她摇摇头,公孙梦未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先让太医进来,“儿臣和苏儿有话说。”
屠苏站起身,尾随公孙梦未出去,压低声音,“邪了门了,先前太后突然昏厥过去,吓死我了。”
“……”公孙梦未摸摸屠苏的额头,屠苏不满地拍她的手,“我没病。”屠苏附耳过去,低声说:“当真是晕过去了,不过只是不到半个钟头,又醒过来了,看起来并无异样,只是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了。”
“你一直陪在身边么?”公孙梦未开始察觉到了,哪里似乎不对,屠苏摇摇头,“我让桂嬷嬷一直守着,我出去转了下,并无异样。”
“可桂嬷嬷方才并不在寮房。”
“太后娘娘说她让桂嬷嬷端茶水去了。”
不对,还是哪里不对,“慧能师傅呢?”公孙梦未问道。
“皇上刚才不是见过他了么?就在寮房门口。”屠苏不以为意,“慧能师傅有问题吗?”想起什么似的,“是太后娘娘和慧能师傅说话时,突然晕过去了。”
“所以,是慧能师傅第一个发现的?”
“皇上……”屠苏想说,您这不是废话吗?不过她没敢这么说,“我就是那个意思,是慧能师傅喊太后娘娘晕倒了,我才知道。”
公孙梦未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再次进去查探,萧太后已经半躺了,桂嬷嬷在旁边伺候。公孙梦未到了近前,“母后,当真无大碍了么?”
“嗯,皇上莫要担心。”萧太后眼眸阖着,似是很倦。公孙梦未坚持道,“胡太医已经随儿臣过来了,让她给母后瞧瞧,儿臣也好放心。”
“随你罢。”萧太后轻描淡写地说道,胡太医查探一番,说确实无碍。怪哉怪哉,既是无事,公孙梦未决定连夜启程回未清宫,萧太后也未作阻拦,只是说了句,“皇上,路上小心。”
“苏儿,你在这里,切莫再让母后离开你的视线,”公孙梦未压低声音说,屠苏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可太后娘娘要同慧能师傅说话,我也不能一直戳在那不是……”
“别和我较劲,你明白我的意思。”公孙梦未轻轻戳了戳屠苏的小脑门,“还有,母后怎么突然住这边的寮房了?”
“什么意思?皇上是说,太后娘娘原来不住这?”屠苏挑眉,公孙梦未抬手指指相反的方向,“之前,一直都是住在那边。”
“我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过来,慧能师傅就直接安排在这边。”屠苏以为的是客随主便,见太后娘娘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也没多言。想来想去,公孙梦未还是不放心,叫来慧能,问他为什么萧太后的住处突然换了。
“回禀皇上,西寮房那边,年代久远,有些破旧,日前一场寒风,房顶坏了,天气严寒,实在不得修葺,也只有等到来年春天了。”慧能躬身回话,总觉得,多日未见,慧能师傅苍老许多,公孙梦未一直以为,出家人养心养性,且日日素斋,不该苍老得这般快的,除非……除非慧能师傅心里杂事太多。
“保护好萧太后,否则,朕唯你是问。”看似一切都合情合理,才最为不合理,公孙梦未莫名地焦躁。快马加鞭,回到未清宫,看到地上被绑着的祭月,公孙梦未当场愣住。祭月的嘴巴被塞着一块布料,公孙梦未抓出来,怒道:“到底怎么回事!”直觉上,公孙梦未觉得出事了。心底的焦躁达到一个顶点。
原来,还有更糟的事,在等她,公孙梦未心底一阵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