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听得田亮说起要拿这百草园的杂役出气,徐紫棠心中冷笑。百草园中的贺管事不止自身修为在练气九层,只说但凡他伺弄的灵草都能提高一个半个品相,就足以使宗族族长都让他三分。在这园子里,任凭是他们徐家多么显赫地位的天才,也不敢胡作非为。偏偏这个田亮拎不清,就敢让她对着贺管事手中的杂役下手。贺管事眼界素来颇高,徐紫棠可是听说了,难得这一个杂役半月余还未被逐,定然是让他满意的。她要真拿此人试鞭,日后还能在贺管事这里拿到上好的灵草么?也不知那田家的家主,是如何生出了这么一个眼高于顶却愚蠢如斯的儿子!再者,即便不是因着贺管事,她徐紫棠又需要田家的人来指点她做事么?她徐家的人,又怎能让一个田家之人说打便打!徐紫棠对田亮评价更差几分,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此人还不曾引气,想来也是在得知消息后就立即赶来,惩戒就不必了。”徐子青微微讶异,他原以为这顿鞭子吃定了,没想到,这女子倒不似那男子一般跋扈。只见那田亮听得徐紫棠的言语,面色一变,随即笑道:“既然紫棠妹妹说了,就饶他这一遭罢。”徐子青还未松一口气,就受到那田亮一记恶意的目光,他心知此事没完,只是不晓得田亮将要何为。摇了摇头,徐子青也有几分无奈,田亮虽品性不堪,可地位实力均远在他之上,要怎样拿捏于他,他也只能待事到临头时,再做计较了。不过经此一事,徐子青突然有些顿悟,这徐氏宗家里,哪怕是极其偏僻的百草园,也成不了世外桃源。他想要平静度日……并不能轻易达成。徐子青转过身,态度自然地在前方带路。田亮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又闪过一丝刻毒。在徐子青看来,这田亮不过是没事找事,落在他的身上,也只是他自己倒霉。可在田亮这里,找徐子青的茬却是大有道理。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杂役,却让徐紫棠这位绝色美人另眼相待,这让百般讨好美人无果的田亮怎能不厌恶非常?诚然,若是徐子青长相丑恶又是他说。偏偏他虽然衣着简陋、年纪也不算大,相貌却很是俊雅,加上举止从容,哪怕是听闻要被处罚,也不像寻常人一般痛哭求饶,让那田亮心里便怨毒起来。他只想到,我如此身份,你这杂役却敢不崇拜讨好,便是罪无可恕!犹如芒刺在背,徐子青步调还是寻常。好在那田亮还有些理智,不曾在徐紫棠面前用修为威逼于他,但饶是如此,也让徐子青出了一身冷汗。或许很快又或许很慢,终是到了那一片灵草田畦之上,徐子青抬目看过去,就见到了贺老头忙于劳作的身影。心绪也渐渐安稳几分。徐子青道:“贺管事,人已然带到了。”贺老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道:“你来盯着这龙爪花,两刻之内不能错眼。”徐子青应声“是”,接过一根竹签,蹲下照做。龙爪花培土后,两刻之内可能会引来食根虫,需得用竹签挑走。徐紫棠并不贸然过去,见到贺老头吩咐徐子青,便安静立于一边等待。田亮是不知这一个糟老头儿有什么可尊重的,不过美人不动,他也就暂且忍耐。贺老头交代完,才看向徐紫棠:“要什么?”徐紫棠规规矩矩行了个修士晚辈见前辈的礼节,才说道:“晚辈的兄长徐紫枫几日前筑基成功,现下精气亏损,故而来求一株千稷草。”千稷草生长于干旱之处,不开花,每株草有百枚叶片,长满后掉落,而后再度长满,十次之后,方为成熟。成熟的千稷草为补气丸的主药。徐紫枫筑基时消耗大量的精气,若是打坐需要一年半载才能补回,这期间境界不稳。但若是能服下一粒补气丸,不出十日,就能将境界稳固。千稷草采摘后,越是及早投入丹炉,炼制补气丸的成功率越高。徐紫枫如此天纵之姿,自然受到宗族看重,因此早早请了一位擅长炼丹的太上长老出手。徐紫棠与兄长感情甚笃,便亲自来求千稷草,等她回去,就可以开炉了。贺老头哼了一声:“等着。”徐紫棠毫无意见:“是,前辈。”旁边的田亮有心为美人撑腰,奈何在他刚要出言呵斥时,美人已然先对他摇了摇头。徐紫棠也很是无奈,她原本是想要速战速决的,偏生在下山时遇见了到处晃悠堵她的田亮,不得不带着一起过来。虽然得了一件下品巅峰法器,可送她东西的难道还少了?如今只盼望能阻止这厮犯蠢,让她安安稳稳地拿到千稷草。田亮见美人的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便更是殷勤地与她说话。徐紫棠有一句没一句地随口应和,心思全在已然远去的贺老头身上。那边徐子青安心地观察龙爪花,全然忽视了徐紫棠一行四人。倒不是心怀怨恨,只是他看护龙爪花的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分心不得。贺老头料得果然不错,才刚过了一刻左右,就有一条漆黑的虫子自土中钻了出来。那虫身子大约有米粒粗、小指长,因颜色与龙爪花下所培灵土颜色相近,是很难发现的。徐子青见到后,右手提着竹签迅速朝下一勾,而后手腕一转,那虫子就被挑在了竹签上挣扎。事不宜迟,他左手握着的竹筒立刻对准竹签盖过,食根虫就进入竹筒之中。这虫子最害怕竹子的气味,进了筒中就立刻乖乖伏趴,一动也不动了。食根虫问心徐紫棠当下拿了灵草告辞而去,田亮见美人走了,自然是连连跟上,末了也没忘了丢给徐子青一个凌厉眼刀,徐子青垂下头,闭了过去。后几日,徐子青照常记诵药书,不曾想这日晚膳后,他才记熟一本《神农草录》,就被贺老头叫到了一旁。徐子青不解,这时辰,该是他们各自在房中休憩之时,不知为何被唤了过来。却见贺老头抽了一袋子烟,问道:“你怎地不来求我?”徐子青不很明白:“近日来,贺管事您对晚辈指点颇多,已是感激不尽……”贺老头摆手:“并非是这个。那日你受到田家小子刁难,他恐怕还要找你麻烦,你还未有半点修为在身,竟不担忧性命么?你应明白,便是老头儿我,也不能时时护着你。”徐子青才知道贺老头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晚辈确是担忧己身性命,也想要早些修习功法,有一技傍身。只是晚辈早已答应了管事,要先将手中几本药书记熟。人无信则不立,药书还未读完,晚辈怎能厚颜来找管事求那功法?”贺老头盯着他的脸:“性命都没了,还要讲那劳什子的信誉?”徐子青正色道:“若是事事皆能出尔反尔,晚辈也不过是个摇摆不定之人。虽说晚辈尚未修行,但也明白那是大艰大难之途,如若连心念都不能坚持,恐怕即使踏入仙途,也绝不能有所成就,更不能保得性命。”“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贺老头脸上也难得带上些笑容来,“你能有此心,果然没有叫我看错人。”他说完,又问道,“你还有几本药书未看?”徐子青答道:“便只剩下《昊天草纲》了。”贺老头沉吟片刻,说道:“你先将这本草纲背熟,而后不计较何时,便来寻我。我传你功法。”又冷哼一声,“田亮此人你无需担忧,你只在我这里做一日杂役,他便奈何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