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一点柳絮的额头,低声道:“就你话多!”“本来就是。”柳絮嘟囔着,她实在看不上眼这些同窗的行为,还是燕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家呢,那沈状元才死了妻子,且不说薛芳菲品性如何,反正沈状元表现出来的可是对亡妻一往情深,那些小姐也不好好想想,既是对亡妻一往情深,怎么会这么快续弦?如果这么快续弦,那沈状元便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深情,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才说着,又听得身边有个人开口道:“听说宁远侯府世子和首辅姜家三小姐的亲事也定在了明年冬末。”此话一出,另一头的沈如云登时变了脸色,她道:“可是真的?”“是真的。”聂晓霜道:“我也听母亲前几日提起过,幼瑶和周世子的亲事一早就定了下来,如今只是将日子决定了,也是情理之中。”沈如云忍不住心中怨气,讥讽道:“我记得周世子的亲事一早是和姜二小姐定下来的。”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沈如云这话说的不好听,没人敢接,这要是接了,就是得罪姜家,姜元柏可是当朝首辅,他的女儿谁敢说半个不是?不过中书舍郎的妹妹,大家同样不好得罪,便只得沉默。只是沉默中,又不约而同的想起沈如云说的话。的确也是,当初和周彦邦定亲的,可不就是姜梨,这妹妹顶了姐姐的亲事,说起来总也不怎么光彩。大家就去看宁远侯夫人的脸色。宁远侯夫人像是对这一切置若罔闻,正与议郎大夫夫人,季陈氏,也就是季淑然的嫡亲姐姐说笑,仿佛没有听到周围人的谈论。只是听到还是没有听到,就只有个人自己知晓了。柳絮有心为姜梨鸣不平,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频频看向门口,心想姜梨怎么还没到。正在这时,通报的宫女传道,姜家女眷到了。众人往门口看去,便见最前面的是姜老夫人,季淑然在前,卢氏紧接在后,跟着便是杨氏,姜家的女孩子们,款款走了进来。------题外话------可怕的周一_(:3ゝ∠)_招摇对于姜家女眷,殿里的夫人小姐们都不陌生。姜家作为燕京城首屈一指的官家大户,但凡哪位夫人家中宴请宾客,总不会忘记邀请姜家夫人。除了杨氏以外,季淑然和卢氏常常与这些夫人们想见。二房没有女儿,大房里在姜梨离开的八年,就只有姜幼瑶一个,许多人都忘记了还有个姜梨。她们见姜幼瑶的此处多,见姜梨的次数却寥寥无几。而印象最深的,也就是姜梨接连两场校验,一场琴乐,一场马场校验的风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外人对姜梨的印象。但是没去观看校验的人对此却不置可否,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的传言,姜梨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么好。因此宫宴,反倒成了证实传言中说法的一个机会。所有人都盯着季淑然的身后。老夫人身后,季淑然和卢氏在前,杨氏在后,女孩子们,走在最前面的是姜幼瑶。姜幼瑶面带笑容,十分甜美精致,穿着举止一看就是生活优渥,不食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除此以外,季淑然还着力让姜幼瑶看起来端方、稳重,要知道男子看女子,看的是美丽、智慧,是女子自身,可大户人家挑媳妇,除此之外,还要看媳妇的性情、本事,能否管好一个后宅的安宁。尤其是周彦邦前些日子妄图悔婚,更是让季淑然气恨不已,若非后来宁远侯夫人亲自登门赔罪,加之姜幼瑶又的确倾慕周彦邦,季淑然定然不会让周家如此好过。姜幼瑶越是出众,却越是说明这桩亲事里,姜幼瑶配周彦邦绝不是什么高攀,而是绰绰有余。姜幼瑶就如盛开的花骨朵儿,袅袅娜娜的进门,她容貌极盛,让玉明殿也增色几分。一些容貌平平的小姐们,望着姜幼瑶,不由得生出自惭形秽之感。长养在让人羡慕的官家,拥有无可比拟的容貌,家人宠爱,天真烂漫,亲事顺遂,夫君俊美温和,门当户对,这不是人人羡慕?即便在场的小姐们大多出自富贵人家,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富贵人家的小姐,有的人生也不是如表面上看到的风光,苦在心里。姜幼瑶将众人的艳羡尽收眼底,心中不免得意,步子也轻快了许多。姜幼瑶身后走着的,是姜梨。其实论起家中排行,姜梨应当走在姜幼瑶前面。不过没有人告诉姜梨,姜幼瑶就自顾自的走在了前面。姜梨也不在意这些,在她看来,谁先谁后不重要。众人就眼睁睁的瞧着花一样的姜幼瑶身后,走出来一个水一样的女孩子。比起姜幼瑶的盛装,她实在显得太清淡,太清淡了。但在清淡中,她分明的五官又像是山水画中的浓墨重彩,给人以无限韵味。姜二小姐步子平缓,不慌不忙,比起姜幼瑶的轻快,看起来更温和稳重一些。姜幼瑶若是燕京城里烂漫的官家小姐,这女孩子更像是山里清秀灵慧的小仙女,前者适合花团锦簇的增色,后者适合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有人眼尖的瞧见姜梨纤细的手腕上,没有任何玉镯首饰,而是挂着一串黑色的佛珠。佛珠温润,衬得她的手腕如玉一般皎洁。有人就想起,姜梨是在山上庵堂里呆了八年,虽说那庵堂如今知道是个藏污纳垢之所,可好像一点也不影响,姜梨在其中沾染的灵澈和佛性。她是很“灵”。女孩子嘴角也是含着笑容,和姜幼瑶的笑容不同,姜梨的微笑更像是从心底发出的会心微笑,十分平和舒适,仿佛没有烦恼,让人瞧着,心里也跟着熨贴起来。和季陈氏说话的宁远侯夫人就蹙起眉头。自从周彦邦说起要解除和姜幼瑶的亲事开始,宁远侯夫人就有了心病。虽然当年她和叶珍珍十分交好,但叶珍珍早就死去多年,姜梨身为叶珍珍留下的女儿,自然不比季淑然的亲生女儿得宠爱。加之后来姜梨害季淑然小产,声名狼藉,叶珍珍也就歇了和姜家攀亲家的想法。姜家纵然家业大,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名声扫地的小姐,谁家也不敢要。可没想到,季淑然竟主动来找她。季淑然仿佛十分了解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只说自己也很舍不得这一桩亲事,更舍不得宁远侯这样的亲家,思来想去,虽然姜梨是不行,可姜家不止姜梨这一个女儿啊。宁远侯夫人喜出望外,在她看来,燕京城里没有比姜家更好的姻亲,而姜幼瑶比起姜梨来只好不坏。一来也是姜元柏的嫡女,二来无论是容貌才华还是性情,姜幼瑶都令人满意。后来周彦邦也来看过,对这桩亲事没有异议,宁远侯夫人以为,这桩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谁知道姜梨回京后不久,周彦邦突然提出了这么个荒唐的想法。宁远侯夫人吓了一跳,周彦邦想要悔婚这事儿不知怎么的还被季淑然晓得了。生怕季淑然怪罪,宁远侯夫人不得不登门赔罪,还让季陈氏来绑着说话。一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周彦邦好歹是不提这混账想法了,可了解儿子秉性的宁远侯夫人心知肚明,周彦邦并没有歇下这份心思。又怒又气,宁远侯夫人生怕周彦邦又惹出什么祸事,今日的宫宴,便打算亲自来看看姜梨究竟是何模样。校验那两场,宁远侯夫人都没有去,因此不晓得姜梨是如何出的风头,纵然听多了周围人对姜梨校验场上的夸赞,宁远侯夫人也嗤之以鼻。眼下,她终于瞧见了这位把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孩子,究竟是何模样。平心而论,姜梨的眉眼生的像姜元柏,清秀分明,轮廓却生的像叶珍珍,有种天真的敦厚。然而她的眼神,她的笑容,既不像姜元柏那么风骨自在,也不如叶珍珍单纯活泼。那种温柔让人没有防备,却也让人觉得她好像什么都晓得。宁远侯夫人心里就是一沉,姜梨这个样子,能勾走周彦邦的心,并不意外。但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倘若周彦邦不死心,姜梨迟早会成为周彦邦和姜幼瑶二人间的阻碍,亲事不成结成仇,真的和姜家结成仇那还不如不要这门亲事。宁远侯夫人只觉头疼。众人不晓得宁远侯夫人心中所想,只顾着看姜家的女孩子。姜幼瑶娇艳可人,姜梨清灵出尘,之后的姜玉娥反而显得太过俗气,姜玉燕又是在平庸,并未激的起人们注意。于是姜家大房两位千金各有千秋,至少在容貌上不分伯仲,便成了深入人心的事实。姜家女眷一到场,因着身份缘故,不少人就开始过来热络的打招呼,季淑然自然要和季陈氏坐在一起。卢氏也和自己相熟的夫人坐在一处,杨氏因着没什么好友,也没有人来恭维她,只得坐在姜老夫人身边,和姜玉娥姜玉燕在一起,颇有些受冷落的模样。姜梨则径自去找柳絮了。她就这么一个相熟的友人,柳絮一个人早就烦闷极了,见她来了喜不自胜,等姜梨和柳夫人见过礼,就把姜梨拉到一边,道:“听说周彦邦和姜幼瑶亲事定下来了?”姜梨讶然了一瞬,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开了,她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