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战同胥留留把臂行在前头,顺着山间小径而下,一路见山花烂漫,色彩斑斓,聊聊走走,一时间倒也将少扬凶事忘在脑后。祝掩同宋又谷走得稍缓,四面打量岛上情形,时不时又偷眼瞧瞧前边。
四人走了约莫半柱香,已是到了后山密林。
祝掩一顿,定睛一瞧,轻道:“此林看着颇大,莫要迷路方好。”
宋又谷眼白一翻,嗤道:“闻人小姐居于此岛,岂会这般不辨方位?”
闻人战听他二人言语,立时止步,侧目瞧瞧胥留留,又再回身,朝宋又谷挤眉弄眼道:“你这泥鳅倒是信我。”话音方落,紧着冲祝掩笑道:“我未出生时,我爹同游叔叔便同住在这岛上;我出生之后,虽也跟着我爹住了一段时间,然十岁之后,便随师父远走,其间将近五年,不过偶来探望,每年多不过三四回。直至去年年尾出师,方才回岛,也不知我爹同游叔叔可会在林中有些旁的布置。故而祝大哥所忧,并无不是,我等无需深入林中,只要在其外沿捉些个野兔野鸟,足够充饥便是。”
胥留留闻听此言,心下却对闻人战多了丝疼惜:如此听来,怕是其同我一般,亦是幼时便无娘亲在侧。我尚还好,自幼多得父亲同哥哥护着;但这闻人前辈,怕是不拘小节,放旷惯了的,恐是苦了闻人姑娘。
思及此处,胥留留轻拍闻人战肩膀,柔声道:“你师父对你可好?”
闻人战不由浅笑:“自是好的。”言罢,恰有清风徐来,拂面扬发。闻人战鼻尖一抖,深嗅那气味,抬眉冲祝掩轻道:“便是这个味道。祝大哥身上,有同我师父一般的沉水香气。”
宋又谷闻听,颊上一紧,举袂低眉,先将鼻子凑近自己袖间,后则稍一甩袖,反将身子一偏,凑在祝掩胳臂上闻了起来。
祝掩见状,嘴角一抿,暗将身子更往边上挪了挪。
“本公子宅子上多得是那劳什子,都是钜燕国主才可用的上好沉香木,本公子看都不看。”一言方落,宋又谷似是一怔,又再喃喃低道:“当然了,是江湖那些个头头脸脸早年拜望我师父时所赠。”
闻人战倒似未觉不妥,脆声接应:“是么?我师父用的,也是钜燕所产上等沉水,说是进贡垂象五鹿的。”
祝掩放脚上前,止了闻人战说话,缓道:“可是要进林子先猎些野味?瞧这日头,怕是将到午时了。”
胥留留轻哼一声,也不多言,紧随在祝掩之后,已是入了密林。
宋又谷见状,疾步上前近了闻人战,将那广袖一扬,笑道:“小滑头,你且闻上一闻。本公子这身上,可是有自娘胎带来的体香,比你师父那沉水,不得强上百倍。”
闻人战面颊一侧,瞧瞧宋又谷,两手一搭其臂,足尖点地,竟真将面庞凑上,鼻尖几已贴上宋又谷脖颈,沉纳口气,方退了两步,轻道:“果是一股子土腥味道。”
宋又谷两目一阖,咬牙切齿半晌,启睑之时,见那三人早是行出数丈,这方将那折扇木边近了面颊,减其红热,口唇微开,低道:“本公子才不是泥鳅。”
四人于林内忙活盏茶功夫,已是捉了野兔两只。胥留留采了些野菌,闻人战摸了三五鸟卵,这下,正凑得一锅野菌蛋汤。
四人见收获颇丰,便也不欲耽搁,正要沿路回返,恰听得头顶几声鸟鸣。抬头一瞧,正是几只野鸽。
闻人战见状,将掌内鸟卵徐徐递与胥留留,长纳口气,迅指之间,已是当当当行在树干上。动作之快,不及眨眼;步子之稳,如履平地。
“好俊的‘一袖与天通’!”宋又谷见状,朗声赞道,若非两手各提一只野兔,怕是非要拊掌喝彩不可。
闻人战唇角勾抬,待行至那野鸽栖身的细枝,左脚脚尖抬至肩头,结力下劈,便见那细枝陡落,野鸽这方受惊,扑翅便走。
闻人战身子向前一仆,足尖浅点,正落在那下坠细枝之上,借得其力,身子反是直上,单臂上前,一开一扫,使一招“天香满袖”,眨眉已是将一只鸽子收入其中;余下几只野鸽更是惊骇,振翅疾拍,更往高处,尚有二三绒毛飘落,徐徐下坠。
闻人战不由娇笑,身子于半空自旋两回,前后脚踏于那野鸽落毛之上,不过须臾,已是稳稳落地,将袖内所纳一鸽攥于掌上,直冲着胥留留等人摇晃炫耀。
“倒似自那三五丈高处下了两级羽毛台阶,这般不慌不忙,当真绝技!”宋又谷见状,吞唾轻道。
“惜得只有一只,那鸽子若是去毛一烤,便也剩不下许多肉来。”
闻人战眉关一蹙,正待同宋又谷理论,却见身前祝掩抬臂腰间,右掌三指一并,转腕向上。
不过刷刷两声轻音,已见数只野鸽应声而落。
余人见状,心下一惊。
“没想到,祝大人擅使暗器。”胥留留将掌上野菌小心搁了,稍一上前,捡了脚边一只落鸽,细细一辨,正见鸽身有一银针,长逾三寸,细如发丝。
“原只听闻三经宗主长于却日九曲镗这类长兵器,未曾想祝大人竟还有这一手功夫。”
祝掩低眉,朝胥留留稍一摆手,也不多言,正欲捡了地上胥留留所放野菌,却闻胥留留又再轻道:“闻人姑娘,此物,你可识得?”
祝掩一怔,抬眉见宋又谷闻人战俱是向前,这便抿唇,捡尽地上野菌,用袍尾兜了,踱步也跟了上去。
四人围成一圈,细瞧胥留留掌上,见那物,乃是鸟状,鸟喙鸟目,无一不真,连其翅上羽毛,亦是根根分明,然,却是木质,毫无生机。
闻人战见状巧笑,咯咯娇道:“祝大哥怕是惹了麻烦。竟将游叔叔最爱的渡风鸟伤了。这物件,可是游叔叔百乞千求,方央十三十四叔做成。虽为木质,却可鸣可飞,同那真鸟的唯一区别,怕也只有不会下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