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抱拳,弯了弯腰,起身道:“很多年不见,大公公老了…”
年纪颇大的公公,满头尽是红色帽子都压不住的雪白长发,他没有回礼,只是笑着点点头,显然对这份问候有些意外。
“皇上让我来看看那个姓丁的,是不是你。”
“小公子,真没想到你还活着,咱家是真的替皇上高兴。”
说到这里的大公公明显欲言又止,忍不住道:“当年那事不知道你是怎么认为的,可那跟圣上确实没有关系,你的娘亲可是皇上最喜欢的女儿,想必你也知道,以皇上的为人肯定是做不出那种事情的。”声音阴柔的慈祥公公,说出这样一番话,看着沉默的丁前溪,知道自己的话对方肯定没听进去。
也对,镇北大将军做出那种杀藩属国吴王,燕国小公主的事情,任谁说其中没有燕国皇帝的授意,丁前溪都不相信。
就凭他一个将军,怎么敢?
大公公苦笑道:“小公子,皇上说了,若这番解释你不信,他在京都的永辉殿等你,那殿是你娘没出嫁前住的地方,其中缘由等你到了京都再与你细说。”
丁前溪直视大公公的眼睛,看到了满满的真诚,京都他肯定要去的,但不是现在,不过还是要对眼前这位,除却太监身份也只是一名普通老人说些什么,最少也要道声谢。
“顾家跟镖局以及我的事,是您在中间发了话吧?不然这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谢谢您。”
大公公感慨道:“没想到再见面小公子都做那山上人了,修得百年道,寻那天上仙,有机会不老不死不灭…咱家一把老骨头,就快进棺材喽。”
丁前溪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以对。
双手拢袖的大公公,挺直腰杆,一股子上位者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用无比寻常的语气缓缓说道:“小公子,这件事咱家已经吱会过顾家了,你跟那李小姑娘不必过于担忧,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当然,如果小公子不满意的话,那小小顾家,随意打杀了便是。”
丁前溪听到这里,放下心来,这个世界上跟他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只剩下那端坐龙椅的皇帝了。
最后没忍住的丁前溪出声道:“皇…玛法,身体可好?”
换个了叫法,便是换了种身份,大公公开始当街行礼,“回小皇孙的话,宫中有奴才照应着皇上,龙体安康…”
…
…
大公公给丁前溪请安的这天清晨,天还未亮,太安门前便聚集了各个达官贵人府上的马车,深冬的天着实冷了些,马车上依偎着火炉,有些年纪大的文官,离了这东西,那可真是要去掉半条老命了。
天色清亮以后,太安门城门大开,马车里的文武百官穿过太安门进入了中轴御道上,依次接连穿过端贤门,盛午门,成天门,才能到达一处宽阔的广场,直视那座金瓦红墙包裹的金銮殿。
体弱一些的官员此时已然能听到喘着粗气声,好在这个时候的成景帝尚未从御书房出来,还有时间让这群文武百官穿过广场到那金銮殿内等待皇帝上早朝。
成景帝此时正在吃早膳,按照宫中规格,简易早餐也有十六七道,可每道菜少盐又少油,好不容易遇到件可口的菜,也不能多尝,皇帝打小便要学习的规矩,每道菜只吃一口。
意犹未尽的成景帝换好衣服,在一位年轻的传值太监带领下,上了早朝。
百官行礼以后,这位年轻的太监便吊着嗓子悠长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左相李密出列道:“臣有事要奏…”
成景帝轻按眉心,这位耿直的左相所言之事肯定要与自己的皇外孙丁前溪有关。
果不其然,在得到准奏后,左相开始发言,“微臣听闻那丁姓少年乃是吴国的气运之子,此子气运之盛堪比大燕,臣以为,陛下当除此子,还天地清明。”
成景帝不悦,冷声道:“朕不这么认为,左相难道老糊涂了?什么丁姓少年,那可是朕的皇外孙!气运之子?朕的天下不是靠哪一个气运之子打下来的,是大燕国的子民,大燕国的好儿郎,抛头颅洒热血,打出来的!”
右相出列道:“臣以为圣上言之有理,臣附议。”
御史大夫庞侍郎出列道:“微臣请皇上三思,当年镇北大将军一案如今尚且无定论,那少年既然好生活了下来,还成为那山河少有的山上修士,皇上就应该趁此子年纪不大,修为不高,出动钦天监修士,将此子抹杀在羽翼未丰中!”
太尉王硕出列,显然是瞧出了皇帝想要保那少年的心思,他朗声道:“臣反对,庞侍郎所言有一定的道理,可杀他一家的是镇北王,咱们军中遇到这种事情,那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人谁偿命,镇北王如今就在边境军中,那少年有本事,便找他算账去,再说了镇北王这两年行事确实霸道了些,陛下也可由此敲打一二,以正朝纲。”
右相跟着和起了稀泥,眼皮轻阖,道:“臣附议。”
大大小小的官员各自禀报了自身想法,金銮殿内跟农家菜场似的嘈杂一片,揉着眉心的成景帝,,猛然起身怒道:“成何体统!当年那件事你们知道多少?朕当年差点当场宰了镇北王,可诸位想想大燕是如何改换国制的?光是西蜀一战,镇北王一人屠敌国修士三十余人,其中剑客六人,西蜀剑池再无绝顶剑修,那不是镇北王的功劳?”
“他杀吴王,杀朕的女儿,还不是因为那劳什子气运?呵,你们现在又想用这个借口逼我杀那个少年。”
“朕告诉你们,偏不,朕偏不!要是因为一个人,大燕便因此亡了国,那也是朕无能,朕愧对大燕开拓疆土的列祖列宗,朕最喜欢的女儿死了,她留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份血脉你们也留不得?”
朝堂前跪伏一片。
重新坐在龙椅上的成景帝,平息了怒火,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稳,冷静到可怕的皇帝最后道:“召兵家任远阳进宫,朕要听他说那个从小便没了爹娘的孩子,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头…”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