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对黎渐川的话发表任何意见,但所有玩家兜帽阴影下隐隐射出的目光却都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潘多拉的晚餐拥有和真空时间大致相同的一些功能,甚至比真空时间更为自由和公正,但在游戏内却很少有人来利用晚餐时间来进行某些推理。因为很多时候,拥有真相的人往往是焦急且危险的,时间固定的潘多拉的晚餐并不能最快地提供某种保证。
餐车内晦暗的光线随着车身的晃动,划出陆离怪异的影子。
最前方,列车长汤普森的视线沉沉地压在黎渐川身上,眉心的褶皱深如刀刻:“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乘客。”
“当然,汤普森先生。”
黎渐川微微抬起下巴,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叩着,含着几分散漫笑意的声音里渗着低冷喑哑:“其实有时候,猎人和猎物的区别,只在于谁更会设置陷阱,谁更会诱捕对方。”
“对于费尔南来说,劳伦先生是一位优秀的猎人。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却不尽然。”
“当然,猎人要想捕杀猎物,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足够了解猎物,并且确定以及肯定,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猎物。”
“劳伦显然做到了。”
“他通过某些途径——我个人更偏向于是他的身份自带的一些线索,加上一些小小的试探,从而在一开始就判断出费尔南有一定的概率是玩家。”
“但在这种似是而非的情况下,主动出手是个冒失行为,所以劳伦先生选择了进一步的试探。”
黎渐川没有去理会任何落在身上的视线,慢慢整理着脑海内的思路,道:“大约是在昨晚七点,伍德被隔离,一等车厢的过道内传出了他的喊叫声。几乎每个包厢的乘客都被这道喊叫声惊起了,但真正走出包厢的人很少——而费尔南和劳伦恰恰就是其中的两位。”
黎渐川的语气松缓,但餐车内的气氛却渐渐凝滞了起来。
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悚然地盯着他斗篷上的阴影,他们很清楚,这样一个毫无遮掩的推理的开端,将会意味着怎样的暴露。
这不仅仅是针对某个人的,而是针对所有人的。
他想把他们的皮囊都撕扯下来。
果然,黎渐川的下一句话就带出了一丝放肆的笑意,毫不掩饰道:“没错,各位,我想你们已经猜到了,我就是伯利克,而和我在一起的洛文,同样是一名玩家,他就在你们之中。”
五号玩家扣在桌边的手指狠狠颤抖起来:“八号,你疯了!”
黎渐川没有回答。
最末尾的九号却轻轻嗤笑了一声:“坐在这里的,难道不都是疯子吗?”
五号冷笑:“但疯子也需要遵守规则。”
“你在拥有规则的地方讲另一套规则,是讲不通的,五号。我认为八号的做法并没有违反潘多拉的规则。相反我很欣赏,这是不是东方人所说的——掀翻棋盘的玩法?”七号饶有兴致地抬起了点身子,兜帽阴影下透出的目光带着极具穿透力的审视和打量。
冷眼评估着其他玩家的反应,黎渐川清晰地听到餐车内众人的呼吸声陡然沉重了许多,像是拧着一股浓重的雾。
直接曝光身份,是他和宁准合谋的一场圈套。
列车长汤普森为这场尖锐而含蓄的试探做了结束总结,他带着点讶然挑起了一边的眉头,笑了笑:“很精彩的发展,各位乘客。”
“没错。”
七号也跟着笑起来。
五号却似乎冷静下来了,低下了头,感应不出丝毫的情绪。
黎渐川作为挑事儿的那个角色,却好像置身在这场冷酷的猜忌之外。他的声音平稳沙哑:“我不希望各位偏离我的主题。我是伯利克,这并不会影响我的推测。同样,各位的身份也是。”
他把偏离的话题拉回来一点后,话锋一转,继续道:“伍德被隔离的动静,让我、洛文,还有劳伦、费尔南四人走出了包厢,到过道里查看情况。而在我搜集线索的时候,劳伦已经和费尔南交谈了起来。在劳伦说出他是一名商人,且刚从西边的战场上下来时,费尔南的态度明显热情了许多。”
“这是劳伦抛出的诱饵。”
黎渐川微抬起下颌:“费尔南在不知道劳伦是玩家的情况下,出于某种原因——这种原因我初步认为与劳伦的身份和战场经历有关——总之,费尔南如劳伦所愿,咬上了这枚诱饵。在短暂的试探后,两人一同进入了劳伦的2号包厢。”
“到这里,一切的发展似乎都没有出现什么差错和特别的迹象。但就在我和洛文将要结束这场无聊的观察、返回8号包厢时,我发现,我的6号包厢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