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人间的那些个小姑娘知道自己呕心呕肺拓出的小心思得到的竟是这一番待遇,肯定觉得求人不如求己,届时,香火可就没咯。”我手中抛掷一个还没来得及啃的香梨,一下一下的。
“没事没事,我有掬水帮衬着偷腰包,咱不缺钱花。再说啦,人间的那些小姑娘心思转换地极快,昨儿个还和我说,月老月老啊,李家二蛋孔武有力,生地虎背熊腰,心宽体胖的,被他抱起来肯定有眩晕的感觉,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今儿个却又改了主意,月老月老啊,梁家小儿子长得斯文白净,学富五车,偶尔间歇性羊癫疯发作的时候还会作上几句‘你的脸就像阿妈做的饼子那般脆嫩,叫我如何不想你’的小诗,我此生非他不嫁。你说这个求姻缘的人求得不三不四,还望我这个许姻缘得周周正正么?”
“师伯,难道现下的女孩子都这般朝三暮四、张冠李戴了吗。”我咬了一口香梨,脆生生的,甜得有些齁。
“是啊,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贪得无厌啊,小姑娘那颗骚动的心连风儿都窝藏不住啊……等待,慢些,再慢些,小掬水啊,你刚刚叫我什么?”月下老人掏了掏耳朵,将头凑近我一些。
“师伯啊。”玉碎又喊了一声。
“锵锵锵咚锵,咚锵咚咚锵……这个师伯两个字,小掬水啊,咱话儿可以乱说,大不了过些日子翻脸不承认,可是师伯这两个字,委实不能乱喊啊。这师伯不好当啊,当了有风险啊,万一这徒子徒孙们玩儿地一高兴,就要师伯耗费上万年的灵力啊……”月老眼眶也滴流滴流地含着泪水,只是,在我这个已经玩儿了4000年的老手面前,还嫩了些。
“月下老人,这个眼神不该是这样的,应该将头再低下一些,然后半耷拉着肩膀,头却是要不羁地仰着的,满腹的苦情与委屈无处诉说,就像这般……”我演示起来,“这样,才能更逼真一些,你现在这一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脖子抽了筋的吊脚乌鸦。”
“哈哈哈……掬水,你真是太可爱了……”月老打着马虎眼,肩膀却是平实了许多。
“师伯啊,有这个闲工夫来装扮可怜相,不如和我这个故人叙叙旧,”玉碎不耐烦地开口,“这个哭泣的表情并不适合你,三万年前便和你说了,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掬……掬水,你怎么说话的口气和玉碎那个奶娃娃这般相像?”月老颤抖着手指,点啊点啊地指着我的鼻子。
“师伯,可不就是玉碎站在你面前。”我摊了摊手。
“啊,魂兮归来了吗?玉碎奶娃娃,是你的魂魄回来了?”月老四下张望着。
“是我啊,我!”我不自觉地拉扯着月老的衣衫,“师伯,我现下寄居在掬水的体内。”
“啊,玉碎奶娃娃,你……你醒过来了?”月下老人一个激动,双手不住地揉搓着我的脸,呼噜噜,呼噜噜的,直欲弄得我眼冒金星。
“师伯,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奶娃娃,我都一个十多万岁的老虞婆了……”
“月下老人,手下留脸啊,我等会还要出门见客呢……”我叽里咕噜地说着,却奈何不过月老的魔爪,头还是拗过来拗过去的,不得一刻的停歇。等回过神来时,总角童子的脸已经歪七扭八,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呈一对斗鸡眼,对着我嗤嗤地笑得开怀。
我龇牙咧嘴了一番:“哪家来的仙童,生得如此水灵灵,吞下肚子肯定很是滋补。”
他吓得一咕噜便跑出了门外。
我翻了翻白眼,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玉碎奶娃娃啊,不管你多大年纪了,对师伯而言,你还怎么着都还是那一团玉雪似的奶娃娃啊……”月下老人端起茶盏,眯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巴,“遥想当年你在戏水,一不小心身子上的火光被浇灭了,直直地冒着白烟,被我师弟戏弄成落汤鸡的时候,你还是很黏着我的,谁知道,女娃子外向啊,外向啊……”
“师伯,这种陈年烂谷子的事情今儿我们就不摆到台面上了吧。”我忙不迭地朝嘴巴里塞入一颗紫莹莹的葡萄,甜润的汁水瞬间填充满了口腔,真真一股子幸福啊,是以嚼巴着说话声音闷闷的。
“玉碎奶娃娃,我们都6000年没有见面了,你和师伯就这般生分了?连叙个旧的空子都没了?”月下老人拿起一团袖子,装作拭泪的样子,眼神却是往我这一厢瞟着,眼角直抽筋。
“怎么样,怎么样,小掬水,我这一次是不是超级有流泪的范儿?”
我看了一下放在他左手旁案台上的芙蓉酥,犹疑地点了点头。
玉碎:“师伯,我还看得见呢。”
月下老人一听,立马将手拿了下来,拨拉了几番袖子,装做专心致志整理袖口的样子,“唉,这个人啊,一旦上了年纪啊,眼睛对着风就会流泪,别介意,千万别介意啊。”
我环视了一番关得严严实实,连窗角都没有打开的屋子,呃……这个迎着风流泪的感觉,委实不是我这般灵力低下的精灵能够轻易感受到的。
“师伯,你可知道我师兄的下落?”
我看见月下老人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番,但下一瞬间,他便将整一只手都团进了宽大的衣袖中,让我看不清究竟是一直在抽搐还是就那么无意间抖动了一下。
“呵呵呵……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怎么会知晓啊,玉碎,你师兄最疼你,你肯定比我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糟老头子知晓得清楚的多啊。”月下老人打着哈哈,“我新近又编排了个折子戏,玉碎奶娃娃,小掬水,你们有兴趣没?权当做时雅俗共赏,雅俗共赏了。”
我忙不迭地点点头,就这般心头好。
“师伯,你不要再装了,但凡你撒谎,你的手指就会不住地抖动。”
“撒谎?笑话,我月老从来不骗人!”他加大了音量,呼呼吼叫着,就像是被火喷过一般。
“是,你老人家只娱乐人,顺带帮着别人瞒人。”瞬间我的身子转移到了月下老人身前,他那宽大的衣袖也被撸了上去,露出一只干瘪瘪的手,五根鸡爪似的手指不住地呈现扭曲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住地抖啊抖啊抖的,看的我的眼珠子也嘎嘣嘎嘣不规则地转动着。
“师伯,你能告诉我陌桑在哪里吗?我很是想念他。”玉碎的声音柔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