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后的建阳帝,有着山峦般高大的身形。灯光打在他身上,落下来的阴影,几乎将侏儒完完全全罩在里头。
灯下望去,这两个人,像是一体的。
祁远章的手轻轻落在面前的刀鞘上。
鞘上的花纹略有些硌手。
越是昂贵,越是繁复的花纹,便越是不趁手。光滑和舒适都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着血腥气的华美。
这上头其实并没有血。
但祁远章觉得自己分明嗅到了。
隐藏在花纹缝隙间的陈年旧事,正一点点往他的鼻子里钻。
钻透血肉,钻透骨髓。
他脑子里空空的,耳边又嗡嗡作响。这一定是害怕了。面对刀剑,他仍然会害怕,就像是那一年,面对建阳帝杀进京城的大军一样,他怕极了。
可这一刻,刀——已经握在了他手里。
刀柄上依然有着奇异的花纹。
建阳帝是这样的热爱美丽的东西。
美人。
美景。
乃至美丽的兵器。
杀人之物,亦要绝色。
祁远章从鞘中拔出了刀,“铮——”的一声,寒光如雪。室内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片薄薄的美色所吸引。
没有人能够抗拒这样的美。
一切同死亡相关联的事物,都有着别样的动人之处。
祁远章慢慢举起了刀。
殿外日光倾城,殿内灯火通明。
不论内外,都遭光明席卷。
只有他和这把刀,沉没在黑暗里,像一叶寻不到前路的孤舟。沉甸甸的刀,压得他的手都开始颤抖。
祁远章咬着牙,将刀靠近了自己的脖子。
男人的脖子,还保留着年轻时的样子。
肌肤紧致,修长挺拔。
他看起来依旧很健康青春。
同几年前在建阳帝跟前俯首称臣时比较,并没有分毫衰老的迹象。甚至于,落在侏儒小祝的眼里,他还变得更年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