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谣望过去,那铜灯上没有名字,只刻着一个模糊的“寇”字。
楚谣下意识看一眼寇凛。
寇凛还对安魂灯的事情耿耿于怀,面色不虞:“大梁各省姓寇的几十万户,我查了九年了还没查完。”
三人从后殿去往前殿,有个僧人迎上来道:“施主,咱们寺里还有功名灯供奉,能保佑施主们前程似……”
这显然是推销给寇凛和柳言白的,故而楚谣不吭声。
却听两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不用了,求佛不如求己……”
楚谣愣了一下。
再看这两人大抵也有些尴尬,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绕开那僧人继续往前走。
有意思的是一个裹着白狐裘,一个穿着黑鹤氅,瞧着就像是黑白无常。
*
当夜,红叶县衙门牢房外的院子里。
身穿单薄囚衣的韩捕头被段小江提了出来,跪在雪地里,抬眼看一眼背对着自己之人,金冠束发,狐裘拖地,高贵的宛如山巅云。
鹅毛大雪随风灌入衣襟内,韩捕头瑟缩着垂着脑袋:“草民拜见指挥使大人。”
寇凛撑着伞徐徐转身,居高临下睨着他,直接了当:“韩捕头,本官看上了你了,有没有兴趣入我锦衣卫做事?”
韩捕头怔了片刻,倏然抬眼,苍白的脸上透着不可置信。
段小江提醒道:“发什么愣啊,大人问你话。”
韩捕头回过神,依然震惊:“草民杀了人,还包庇……总之按律是死刑……”
“所以,你只能入暗卫,不能被人发现。”段小江压低声音道,“不过,你需要杀了你那几个手下,以示你对大人的忠心。”
韩捕头变了脸色,又将脑袋垂下:“多谢大人好意。”
段小江摇摇头:“你考虑清楚,他们反正也是死罪……只要你愿意,非但不会死,还能一步登天。”
韩捕头不言不语,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寇凛漫不经心地开口:“你那些兄弟推你出来顶罪,你还护着他们?”
“不,那是草民自己的主意,不是他们逼我的。反正草民是真的杀了翠娘,身上背了人命,不冤枉。而他们几个,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被逼着一步错,步步错……”韩捕头目露羞愧,“作恶就是作恶,我知我做的不对,不该包庇他们,我试过了,但我做不到……”
“果然是个蠢货,比起来千机差的实在太远。”寇凛嫌弃着道,“往后机灵点儿,跟着小江好好学。”
韩捕头抬眼:“大人,草民是个犯人。”
“所以你往后得改个名字,本官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寇凛给段小江使了个眼色,段小江从袖中取出一百两银票递给他,“拿着这些钱,给你一夜时间,去处理好你在县里所有的‘放不下’,明日跟随本官离开红叶县之后,世间再无韩铁此人,只有韩无忌。”
韩捕头颤颤接过:“大人,这……”
“一点小钱罢了。”段小江嘿嘿笑道,“不过你得清楚一件事,往后给你饭吃的不是朝廷,是咱们大人。”
韩捕头依然不能理解:“知道没本事就努力学。”寇凛不耐烦道,“谁的本事也不是天生的。本官骂你蠢货之时,总是让本官回忆当年本官在军中被吊起来打,上官骂我蠢货时的情景。”
韩捕头怔怔无言。
寇凛的神态恢复正常,撑着伞踱步离开:“本官曾经也很蠢。当然,没有你蠢。不过你却比本官幸运的多,因你命中得遇贵人相助……”
韩捕头终于回过来味儿,跪地一叩:“多谢大人!”
寇凛脚步一顿,微微偏头,抬手扫去肩上的雪:“本官并非你的贵人,是险些要了你命的恶人。记着自己的贵人是谁,给本官牢牢记在心里。”
韩捕头认真想了很久,才明白自己的贵人是楚谣。
他牢牢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