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月那时年幼不知,后来渐渐明白,娘是寂寞难受,又时时受人欺辱,才不得不借助五石散来消解怨忿。
娘原本就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姿色并不出众,有一日杜重威酒后乱性,于是才有了杜如月。
杜重威根本没有将娘当一回事,见有了杜如月,才勉强给了她一个小妾的名分,但一年之中,杜重威难得来几次,来了也只是淡淡地说几句话就走。
大娘和那几个受宠的妻妾,每隔几日便会拿娘来出气,好像她们心中的不开心都是由娘造成的。而这一切,杜重威根本不管,娘性子弱,也不敢跟她们争,只能默默忍受。
自杜如月记事以来,见到娘笑的时候少,愁眉苦脸的时候,只有在将她搂在怀中时,才会微微地笑一笑。
不知什么时候,娘喜欢上了五石散,后来服用得越来越频繁。直到在杜如月十岁那年,撒手人寰。从此扔下杜如月一个人留在世上,与伺候她的丫鬟杜鹃相依为命。
跟那几个女人吵了几架,弄花了其中一人的脸后,再没有人找杜如月来撒气,也不敢再克扣杜如月的月钱。杜如月明白过来:人,原来都是欺软怕硬的。
在这个杜府中,杜如月住的院子永远都是最清静的角落,永远只有两个人,不过杜如月不在乎,没有人来打扰更好,不会影响她练功。
这样说也不全对,每年过年后,师父都会来她身边陪她一两个月,检验她前一年武功的进展,教她新的功夫。所以,一年之中,杜如月最期待的是过年后的日子,最难受的是师父走的时候。
“风云,风云是谁?怎么这么耳熟?”那头猪呼呼地居然能说人话,还在喊一个叫“风云”的人,实在有趣之极。
忽然,那头猪变了,变成一只天鹅,一只垂泪的天鹅,不过仍然在说话:“风云哥哥,你莫要吓我!”
一阵阴风吹过,整个世界都变了,灰蒙蒙似乎罩着一层薄纱。
一个熟悉人面孔出现在他面前,是个女人,可是李风云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她的名字:“你杀了我,你为何要杀了我!”
“不,我是我杀了你!”李风云连连退后几步,一种难以言语的悔意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教人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忍不住直朝外涌,李风云放声痛哭,脱口说道,“我没有打算杀你啊,是你自个撞上来的。”
为何要这么说?李风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明白,我明白!”那女子退后了一步,道,“是我自个想死,不怪你!”
李风云一阵宽慰,心头那重重的乌云顿时消散,那座大山也无影无踪,整个人轻松无比。
“不错,不怪我!不怪我!其实都跟我无关!”李风云大叫着,又蹦又跳。
“可是,你不该来的!”那女子又道,“不该来这白云山庄,若你不来白云山庄,就让他骗我一辈子,我又怎会自己寻死,他又怎会杀了那么多弟子?你,才是杀人凶手,我与你素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干?”
“对呀,我为何要这么干?”一个声音在心头叫到,李风云发现周围弥漫着重重的迷雾,脚下满是泥淖,寸步难移。李风云的眼神变得迷茫,苦闷与失落纠缠在心底,如两条毒蛇般噬咬这他的心灵。
“你不来,你就会死。是他们居心不良陷害师兄在先,活该受这报应。这世道便是这样,拳头硬的做老大,你忘了清平镇的规矩吗?”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不错!”李风云自言自语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死总好过我死,而且还是你自找的,老子没做错!”
……
李风云沉沦在重重幻境中,忽喜忽忧,忽然释然忽然狂怒,不能自拔。
“风云哥哥,快醒醒啊!”窗外的杜如月急得顿足大哭,却又不知该不该去找人。
“不对,风云不就我的名字么?”忽然,李风云心中有了一丝清明,“对了,我服用了五石散,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
有了这一丝的清明,一句经文忽然出现在脑海中,李风云不禁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刚念完,又一句经文出现在眼前,李风云继续念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就这般,李风云照着这经文不断念着,种种幻境渐渐消散,心中一阵平和,无忧无虑,无恐无怖,无喜亦无悲……理智也回来了,所有的记忆也恢复过来,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