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呈没问“他”是谁,仿佛兄妹俩都默认“他”就是“他”。
“你怎么回他的。”谢清呈问。
“我还能说什么呀,我就说没事。没有和他多聊。”
谢雪顿了一下:“哥,你心情好点了吗?”
“你觉得他会让我心情好吗。”
谢雪没办法,只得凑过去,从后座把头往前探,小猫似的扒着椅背边沿,试图以卖萌引起她哥的注意:“那你看看我吧,你看我好好的,你心情好吗?”
谢清呈:“……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去这些危险的地方。”
语气总算是稍微缓和了一点。
谢雪忙说:“好啦,知道啦……”
车子绝尘而去。
第二天,成康精神病院的消息登上了报纸头条。
虽然当时被逼上天台的那些人都向警方提供了一系列证词,证明江兰佩发病杀人纵火一案的背后,还隐藏着这个女人被拘禁了近二十年,生不如死的往事。但很可惜,梁季成已经死了,梁伯康死的比他弟弟还早,其余可能知道案件细节的高层,也都已经不在了,有几个正是死在了这场大火中。
江兰佩点燃的复仇之火,仿佛像长了眼睛,吞噬掉了所有曾经沾染上这份罪恶的人。
她的照片果然如贺予所言,被选了最丑的一张,登在了新闻版页上。但哪怕是那样一张照片,她依然显得很惊艳,死去的女人直直地从报纸上望出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强悍,又染着一丝迷茫……
记者在她的照片下面写:“江兰佩也许并不是她的真名,由于纸质档案的更迭,她的信息已经缺失,警方正在努力通过她的遗骸进行基因比对,但因跨时太远,也未必能有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广大市民如有线索,可联系有关部门,电话:138xxxxxxxxx
别墅内,贺予合上了报纸。
精神病院,精神病人,在这一阵被推上了舆论风口,不管是肥腻大叔,还是黄毛丫头,论起来都头头是道,俨然一个个社会学医学专家。
在大多数人眼里,精神病人会被习以为常地冠之以“他们”,与之相对的,当然是“我们”。无论他们再可怜,都是成不了我们的。
但是精神病是怎么产生的呢?
贺予想到了以前谢清呈和他说过的一番话。
“绝大部分精神病,都是正常人类对所处不正常的环境做出的反溃强迫症,抑郁症,躁郁症…这些患者的生活圈中,一定有一样或者多样不正常的氛围对他们进行着挤压。比如校园霸凌,网络暴力,比如对女性残忍的性侵害,比如不平等的社会关系,这些不正常的氛围,这些对’他们‘造成重大心理打击的罪魁祸首,很讽刺,几乎全部都来源于家庭,职场,社会,来源于’我们‘。”
“要修复一个精神病人的情绪,我认为不到迫不得已,就不应该是把他关起来,而是应该让他走出去,像个正常人一样,重新成为我们。”
“笼子是留给犯人的,不该留给已经遭受了太多痛苦的病人。”
贺予不喜欢谢清呈,但他认同谢清呈说过的这些话。
谢清呈能在他身边留这么久,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理念,让贺予觉得,他好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像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把握住尺度,确实冒犯了谢清呈,那他至少会愿意出去和谢清呈道个歉。
可谁知谢清呈看惯了他的伪装,就觉得他道歉也是假的,泼了他一头一脸的啤酒。
贺予想到这里情绪就变得很阴暗,他闭了闭眼,竭力把那种冰珠子顺着脸颊淌下来的耻辱感撇去脑后。
算了……不要再想了。
至少谢清呈只是骂他泼他,没有真正地像那些人一样把精神病当动物一样看待。
如果自己当初进了像成康这样的疯人院,病情可能早就比现在更严重了。
江兰佩在里面二十年,她的病情究竟是减轻了,还是加重了?她或许本不会走上这条路的。
“贺少,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老赵敲了敲他的房间门,在得到允许后进来向他汇报了一些情况。小黄狗怯怯地跟在他身后,谨慎地摇着尾巴。
“我已经和救助站的人打过招呼,也和贺总说了您的意思,庄志强被暂时安顿到了我们的疗养中心。不会送去宛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