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不错道:&ldo;文官都像你这样?&rdo;&ldo;怎样?&rdo;&ldo;半夜三更不睡觉,没事就到书房练笔?&rdo;慕枕流笑了:&ldo;像我这般勤奋的不多。&rdo;夙沙不错松了口气道:&ldo;好在像你这样的不多。&rdo;&ldo;何解?&rdo;夙沙不错负手越过他:&ldo;不是每个枕边人半夜三更被吵醒之后,都像我这般好讲话。&rdo;慕枕流:&ldo;……&rdo;前军器局掌局自尽之事在平波城掀起轩然大波!加上他的家眷在当铺兑换到十几万两银子的传闻,一时间,各种流言甚嚣尘上。老掌局的&ldo;自尽&rdo;,也被凭空添加了&ldo;畏罪&rdo;二字。局丞等人一大早就来衙门探听消息,嘴里不停地说:&ldo;廖大人此举,真是大大地出人意表啊!&rdo;慕枕流让他们稍安勿躁,静待知府的消息。尽管老掌局是军器局的人,但人命官司是知府的职责,昨天夜里派人通知的也是知府衙门的人。发生这么大的事,局丞等人都没心情处理公务,坐在一起就这件事展开了浮想联翩的讨论。慕枕流十分沉得住气,一个人坐着看公文。过了晌午,知府突然派人传唤牌室令。牌室令吓了一跳,问道:&ldo;传……传唤我作甚?&rdo;衙役道:&ldo;小人奉知府大人命令行事,余事不知。&rdo;牌室令被带走后,其他几个室令惶惶不安,果然,没多久,弩室令、弓室令、甲室令和杂室令都被一一带走。杂室令是最后一个,他走后,局丞语气悲凉道:&ldo;大人,恐怕接下来就要轮到你我了。&rdo;慕枕流从书中抬头:&ldo;循例问话罢了,局丞大人不必紧张。&rdo;局丞压低声音道:&ldo;大人有所不知,这个知府是瞿副阁的人。&rdo;慕枕流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他口中的瞿副阁是凌霄阁副阁主,瞿康云。在庄朝,只有登入凌霄阁,才能被称为相。好比沈正和如今是凌霄阁阁主,即正相,瞿康云是副阁主,即副相。方横斜虽然权倾朝野,但官位始终是天机府主,是不能被称为相爷的。当年,方横斜还未横空出世,凌霄阁被沈正和、瞿康云把持,两人各自为政,斗争多年。后来,沈正和受今上厌弃,瞿康云被打压,短短几年,凌霄阁数度易主,势力大不如前,方横斜带领天机府另辟天地,凌霄阁被架空,不再是朝政中枢。这次,南疆王冲击皇城,令方横斜失去圣宠,沈正和趁势复起,凌霄阁再受重用,一直韬光养晦的瞿康云也借机卷土重来。朝中局势变换,地方势力自然也会受到影响。比如平波城。知府是瞿康云的人,是瞿系。总兵是方横斜的人,是方系。自己算是恩师的人,是沈系。再加上,因为直属天机府,而直接归入方横斜旗下的军器局。平波城的水,简直浑浊得一塌糊涂。老掌局的死将成为一颗石头,丢入浑水中,不知会引来多少浑水摸鱼的人,也不知会搅乱多少趁火打劫的心。&ldo;我只希望能早日查明真相,告慰廖大人在天之灵。&rdo;慕枕流收拾心情,端正态度。局丞摇头道:&ldo;大人想得太简单了。廖大人劳碌了大半辈子,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怎会突然自尽?而且廖大人过世还不到一日,自尽之说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个个说得煞有其事。大人难道不觉得奇怪吗?&rdo;慕枕流道:&ldo;依局丞大人之意?&rdo;局丞满脸愁容,摇头道:&ldo;我一个小小的局丞,如何参悟得透内中乾坤。大人是沈相门生,高瞻远瞩,自然比我看得长远。&rdo;正说着,知府就派衙役将局丞带走了。他走时,脸上流露兔死狐悲的感伤,看得慕枕流心头一跳一跳的。&ldo;好端端的,上演什么的生死别离,两情依依?&rdo;夙沙不错的声音一插入,悲伤的气氛便一扫而空。慕枕流无奈道:&ldo;你今日怎么会待在府内?&rdo;夙沙不错幽怨地说道:&ldo;慕大人没有下达任务,我自然不敢到处乱走。&rdo;慕枕流看了他一眼,道:&ldo;夙沙公子何时变得如此温顺听话?&rdo;温顺听话触了夙沙不错的逆鳞,他脸色立时就变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脚往茶几上一放,抖了抖,又放下来道:&ldo;你的虾兵蟹将都被带走了?&rdo;慕枕流道:&ldo;还留了一个。&rdo;&ldo;在哪里?&rdo;慕枕流看着他。夙沙不错怒道:&ldo;你说我是虾兵蟹将?&rdo;慕枕流道:&ldo;还是你比较喜欢当龟丞相。&rdo;夙沙不错道:&ldo;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rdo;&ldo;为何不能有心情开玩笑?&rdo;&ldo;你的左膀右臂都被砍光了,接下来自然要轮到你了。&rdo;夙沙不错道,&ldo;如今这个世道,没判过冤案的官比没吃过盐的人还少。就算你是沈正和的门生,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你进去了,沈正和也保不住你。&rdo;慕枕流道:&ldo;那依你之见,我当如何?&rdo;夙沙不错道:&ldo;你有两条路,一是等。二是求。&rdo;慕枕流好脾气地说道:&ldo;还请夙沙公子指点。&rdo;夙沙不错道:&ldo;等嘛,自然是等你的那位广甫兄。他是巡抚,代天巡守,兴致来了,砍几个知府也不是什么大事。&rdo;慕枕流道:&ldo;那求呢?&rdo;夙沙不错指了指自己。慕枕流道:&ldo;夙沙公子能救我?&rdo;夙沙不错道:&ldo;你若是诚心恳求,我倒可勉为其难地救你一救。&rdo;慕枕流抬头,看到知府的衙役跟着门房往这里走来,一边站起一边道:&ldo;既然夙沙公子如此勉强,我还是等一等吧。&rdo;夙沙不错道:&ldo;我早猜到了。&rdo;&ldo;嗯?&rdo;&ldo;你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rdo;正说着,衙役已经到了门口:&ldo;知府大人请掌局大人去一趟衙门。&rdo;夙沙不错抖着脚,看慕枕流从容地往外走,悠然道:&ldo;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rdo;慕枕流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道:&ldo;你若是见到广甫,帮我将信给他。&rdo;他顿了顿,又道,&ldo;若是见不到,便罢了。&rdo;夙沙不错等他跟着衙役走了,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信封里面竟然是另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广甫兄亲启,夙沙公子勿拆。……夙沙不错冷着脸将信封撕拉一下拆了。旁观里面除了一封信之外,还有一个写着&ldo;广甫兄亲启&rdo;的信封,想来是料到外面两个信封保不住,特意备了一个,让他看完了再塞进去。信里倒没说什么机密要闻,只是将自己来平波城的见闻一一写在里面,大抵是猜到这封信最后还是会落入夙沙不错的眼中,慕枕流对他只字未提,提到的全是他知道的。夙沙不错捏着信,考虑是将它撕掉还是烧掉,考虑到最后,还是将信重新折好,塞入备下的信封中,贴身收起。慕枕流来到知府,径自被带入内堂,等了会儿,才看到一个五十来岁,人高马大,相貌堂堂,身着官袍的男子从外头急匆匆地过来:&ldo;慕大人,久等久等!&rdo;&ldo;俞大人。&rdo;慕枕流起身见礼。知府道:&ldo;慕大人新官上任,本府早想拜访。奈何最近杂事缠身,真真是眨眼睛的工夫都没有!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反倒要慕大人亲自跑一趟,实在是抱歉得很。&rdo;慕枕流忙道:&ldo;俞大人言重了。&rdo;两人客套了一番,知府叹气道:&ldo;我与廖大人同在平波城多年,也算是点头之交,廖大人出了这样的事,本府着实痛心不已啊!只是私情归私情,公事要分明。廖大人尸骨未寒,英魂犹在,我身为平波城父母官,一定要给他讨个公道,以慰他在天之灵。&rdo;慕枕流道:&ldo;我与廖大人仅有一面之缘,未想竟是永别。&rdo;知府惊讶道:&ldo;慕大人来平波城也有些时日了吧?&rdo;慕枕流道:&ldo;局中交接事务俱由局丞大人主持。&rdo;&ldo;原来如此。&rdo;知府慢慢地啜了口茶道,&ldo;慕大人初来乍到,你我头一回见面,有些话我本不该说。奈何我与慕大人一见如故,又同为凌霄阁人,这些话却是不吐不快啊!&rdo;慕枕流抱拳道:&ldo;下官初入平波城,正如文盲读书,两眼墨黑,还要请俞大人多多指点。&rdo;知府道:&ldo;指点不敢当。我只是为平波城忧心啊!不瞒老弟,我看廖大人的死另有蹊跷。&rdo;慕枕流想要捧茶的手微微一顿,又缩了回来:&ldo;大人何出此言?莫非廖大人并非自尽?&rdo;&ldo;仵作查验,的确是自尽。&rdo;&ldo;这又蹊跷在何处?&rdo;知府似笑非笑道:&ldo;慕老弟啊慕老弟,明人不说暗话。老弟进军器局这么多天,难道一点门道也看不出来?廖大人虽然是军器局的掌局,可实权并不在他的手中。&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