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敖略一沉吟,道:&ldo;如此,孤便去见他一见。&rdo;……周室立天下之初,各诸侯国便于道途和城池里设馆,供人长距离行旅中歇宿。路上为驿舍,城中为宾馆,都城和重要城池里的宾馆则为传舍,专门接待各国来往使臣和贵宾。各国为在外国臣宾面前彰显国力强盛,传舍无不修的富丽而堂皇,甚至有国力弱小的国君,自己居住的宫室已经多年未修低矮破败,但用来接待外国宾客的传舍,却修的高大华丽,气派如同大国王宫。天水作为穆国重要的一个城池,城内的传舍却普普通通,虽高大而宽阔,却无堂皇装饰,丝毫没有特别显眼之处。但是今晚,传舍里却来了两个当世的大人物。一个是因穆楚一战声名迅速传遍天下诸侯之耳的穆国新君庚敖。一个是富甲天下的东方巨贾,各国国君的座上之宾齐翚。天还没黑,传舍里的甸人便点起每一个角落里的火把和烛杖,馆人亲自再一次巡视遍馆室,以确保隶人做好分派下去的每一件事情。火光洞洞,庚敖坐主位,齐翚相对,两侧丛臣陪坐。齐翚虽以巨富之身而名扬天下,其人却不过二十七八岁而已,修眉凤目,发以玉簪绾于顶,衣白色缯衫,广袖飘飘,风流倜傥,数尊酒后,放下手中的嵌错龙纹铜酒尊,笑道:&ldo;我虽一向远在东夷,却也听闻君上之名,有心想拜会,苦于无人引荐,此次前来天水易些贱鄙资货,本未敢希冀得见君上面,未曾想此刻能与君上共饮,幸甚!我有一双宝物,愿献君上,以表尊慕。&rdo;说罢轻拍双掌。先是两个隶人抬了一支高过人顶的玉灯入内,玉灯下雕了一条蟠龙,鳞甲上百,栩栩如生,龙口衔了一灯。那隶人点亮了灯盏,只见蟠龙上的鳞甲竟游走而动,点点灯光随之闪耀,放射出的光芒如同星光漫射,撒满了屋室,蔚为奇观。陪坐的丛臣见状,无不露出惊讶之色,啧啧称赞。齐翚面露笑容:&ldo;此为西域离支国之宝,我以重金求得……&rdo;他望了眼对面那个始终面带微笑,却并无半点别样神色的年轻的穆侯,顿了一顿,又拍了一下双掌。一对年轻女郎并肩入内,玉臂共捧一件色白如玉的裘衣。女郎极其貌美,更难得两人竟生的一模一样,显是一对孪生姐妹。两女款款入内,跪在堂前。&ldo;君上请看,此裘看似寻常,实则有妙处,名吉光,入水不沉,入火不焦,世间罕见。&rdo;他说完,其中一个女郎起身,取了一支火烛凑向皮裘,烧了片刻,皮裘果然分毫未损。又以水泼之,水滴纷纷滑落,皮裘丝毫不沾。堂内众人再次交头接耳,发出惊叹的嗡嗡之声。齐翚拱手道:&ldo;不瞒君上,齐侯听闻我有此二宝,曾数次在我面前提及,言语间不无索要之意,均被我推脱了去。我愿献给君上,请君上笑纳。&rdo;庚敖微微一笑:&ldo;君既知孤,当也听说过,孤之穆国,不过一西北苦寒之邦,地贫瘠而民生艰,孤初初即位,怎能受用如此珍奇玩物?君之美物,孤可心向往,却不敢实受,还是请君收回。&rdo;齐翚微微一怔。这两件东西,称珍奇异宝,并不为过。他有心结交这个年轻的穆国国君,所以这趟出门特意带在了身边。原本担心没有机会见面,倘若能够见面,他笃定必定能够打动国君的心。却没有想到,竟然被拒了。齐翚虽不到而立,自幼起却就随了家中商队走南闯北,历练非一般人能启及,被拒,心里虽失望,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笑道:&ldo;从前就听闻穆侯英才大略,今日有幸面君,果不欺我!&rdo;说完再拍手掌,隶人和那一双美姝便各自带着宝物退了出去。……阿玄回到住的地方。成足派给她的那顶军帐,晚上除了她和隗嫫,还一同容了十几个年迈体弱的妇人,一下就变得挤了。夜深,身边有妇人磨牙呻,吟,她久久无法入眠,渐渐觉得气闷,正想到帐外透一口气,忽听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ldo;秭玄!&rdo;成足的声音传了过来。阿玄霍然睁眼。&ldo;快出来!随我入城,有人发急症!&rdo;阿玄撩开帐门出去。成足立在月光下,说道。茅公阿玄出了宿地,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通体用黑色毡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