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金莲这种东西风行一时,从来没有人正儿八经地站出来说这有问题,是以大家都这么写这么夸,久而久之便觉“三寸金莲”确实好。
至于好在哪?闻者皆心照不宣地嘿笑几声。
那本来兴起于舞姬娼妓用以取悦男人的风潮,不知不觉便吹入了寻常百姓家。
家中女眷平日里被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大家历来都是这样做的,无从知晓这并不是好事。
可你身为一家之主难道还不晓得吗?你知道不对却从不阻止,怕不是也有点“金莲癖”的倾向?
你们这些好色误国的“金莲癖”!
圣贤书看来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如今《讨“金莲癖”檄》这道檄书一出,国子监的监生们也在王守仁的号召下纷纷响应,力求把这股子歪风邪气钉死在了“不正之风”的耻辱柱上。
学生向来是最容易鼓动的,读了同窗给妹妹的祭文后不少人都红了眼眶,一时间各种角度的诗文喷涌而出,全都叫他们想办法传了出去。
可惜国子监监生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人早就对王守仁很是不满,瞅准时机把王守仁串联其他监生讨伐“金莲癖”的事举报给了学正。
国子监监规有规定,监生们不许妄议国事,也不许私下交结往来。
即便很多监规已经名存实亡,可这些东西一般处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平时没人理会,一旦有人举报,学正们便会依规处置。
王守仁本来想自己扛下所有过错,结果其他人很讲义气地向学正自首,并且认领了自己散发出去的文章。
于是一行人在休沐前一天傍晚齐齐挨了一顿打,一瘸一拐地捂着屁股回了家。
这还是学正考虑到朝中风向(李东阳他们的陆续参与),对他们从轻发落的结果。要不然结结实实地打下去,他们怕是没法自己走进家门的了,得抬着进去!
文哥儿惊闻王守仁挨打,很是愧疚地跑过去慰问亲哥。
王守仁见文哥儿活蹦乱跳的,便知文哥儿又逃过一打。
年纪小就是好啊,亲爹都舍不得打,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给打坏了。
文哥儿不知他哥正在羡慕他,蹬蹬蹬跑到王守仁面前关心地问:“哥你疼不疼?”
王守仁豪情万丈地说道:“这点疼算什么!”他本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就喜欢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干大事,发出檄文的人即便不是文哥儿,他遇上这样的事也是要掺一脚的。
文哥儿正要感慨他哥真耐打呢,就听他爹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吗?看来你很喜欢挨打?”
文哥儿抬头一看,王华正朝着他们兄弟俩走了过来,那架势瞅着像是想要给王守仁补一顿打。
他立刻拉着王守仁的手,一副使出吃奶的劲扶着他往里走的模样,嘴里还煞有介事地说道:“哥你别逞强了,我扶你去躺着!”
王守仁也听出了他爹话里的杀气,也作势要往文哥儿那小身板儿倚靠过去。
兄弟俩作起怪来那是一模一样的。
可惜文哥儿的个头实在太矮了,不然这戏演得还勉强有那么点说服力。
王华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无奈地说道:“行了,别装样子了,真打得那么重你还能自己走回来?”
对于两个从小啥事都敢单干、凑一起还能联手作妖的儿子,王华也实在是拿他们没办法。
眼下两小子都没考上进士,行事就已经这么肆无忌惮了,以后真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该肯定的得肯定,该敲打的也得敲打。
正好两个小子凑一起了,王华没错过这个教育儿子的好机会,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他们一通,相当严厉地要求他们下回不许再这么胡作非为。
文哥儿与他哥对视一眼,很乖巧地答应下来,兄弟俩臊眉耷眼的模样也非常相像,瞧着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要不是王华刚才有捕捉到他们暗暗用眼神交流过的话,还真会信了他们的诚恳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