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搁笔之时已过凌晨。
五月小满,正是梨木绘制完墙绘的次日。这天星期五梨木仍旧是请假,劳累的他需要好好休息和准备一会儿。今月下旬的第三个星期六,也就是明天,奥数复赛将会在天芒小学举行。这场比赛汇聚了南华市通过初赛的所有小学生。
与初赛的资格赛性质不同,复赛主要目的不是赚钱。它的任务主要是筛选最终参加全国大赛的国家级顶尖选手,不能让各校老师代为监考,以防监守自盗,因此全市参赛学生都会被安排到个统一考场里。
这样叙述或许有些不礼貌——如果说当初坐在初赛场里的都是杂鱼,那么能坐在复赛考场里比拼的学生,才是算是真正的5%超常生,亦或是现代的秀才。
义务教育人人都得上学,哪怕只有小部分参加奥数,也不是古代那点基数的读书人可比。拿现代的60亿人口和古代的几千万人口比较。市里通过资格赛的小学生在选拔基数上看,每个参加复赛的学生都已经和古代乡试的秀才相当。
cmo这一全国范围,且带官方性质的赛事自然被各个学校重视。若是学生给学校拿回奖牌,倘若学校能建起一个奖牌陈列室,那学校脸上得多有光彩啊!
平南小学就有这么个陈列室,不过算不上是真正的奖牌室,那是学校小图书室里划分出来的一个小空间。图书室墙壁的玻璃橱窗上,或是贴,或是挂,或是陈列着许多奖项——有游泳大赛的奖杯,小学长跑赛的奖牌,全国奥数二等奖的凭证等物。奖项虽多,却大都不是一等奖。
若问哪个学校有个宽阔的,盛放着大量一等奖的陈列室,那恐怕就是市内首屈一指的天芒小学了。
天芒小学是南华的名门贵族小学,位于通往艺术院校的教育路口。校内学生的父母多是官员、公务员和企业家的子女。当然,这些企业家中也有浑水摸鱼的小企业家,他们手底下可能只有三四个员工。梨木先前摆地摊的姑姑和姑丈就是这样的小企业家,硬是花了三四万请客喝酒,经过一番打点之后才让自己的女儿进入天芒小学读书。
但不可否认,后世路过那所学校门口,梨木总能在足球场上撇见几个金发学生。虽说大部分学生都是走路上下学,然而开车接送的比例却比其它学校大。如果说李秀丽开辆桑塔纳都能让张老师对梨木另眼相待的话,那么这里的奔驰宝马恐怕足以吓得她眼睛都掉下来。
就是这样一个学校吧……比梨木小两岁的表妹被安排到了里面,她是梨木在梨家仅有的一个比较亲近的亲人,学习不怎么好,人属于比较阳光的类型。
可每当说起那段在天芒小学读书的经历她总会变得面带阴霾。论学习,别人请家教,她却请不起,只能处于班里中下水平;论家世,她外公爷爷只是个优秀的技术工,外婆仅是个城中村里的尖嘴妇,爸妈是摆地摊出身的小商家……
“尼玛,你能想象我在里面是怎么过的吗!?”
因为长大了也没勇气跟父母质问,这丫头常跟他大声发泄当时的怨气。
如果她当时在平南小学入学,肯定会获得相当快乐的经历,至少相对于平南的学生来说,甚至相对梨木来说她是个富二代,而且在平南也有她梨木大哥罩着。每天上下学请同学吃吃冰棒牛杂,聚成一伙吃喝玩乐想必不会困难。
现实是梨木姑姑和姑丈将她送进了天芒小学,这所小学的门口没有乱摆乱卖的现象。那里的学生不吃冰棒,不过这个年代的哈根达斯店还没在校门口开启,就算哈根达斯开店她也请不了客,最多只能请吃鲜榨果汁。
她本是鸡群里的白鹤,却被残忍的丢进凤凰堆里,在她们灼热的体温下烤得体无完肤,最终还是没能进化成凤凰。
现在想来姑姑与姑丈大致应该有两个出发点——
首先肯定是为女儿前途着想才将她送进了名门小学;其次大概是出于“商人的思维”吧,他们需要借女儿从一个人际圈跳到另一个人际圈。两厢考虑之下终于将女儿推入了地狱,事实上他们两是成功的,十二年后两人虽然离了婚,却都各自晋升为千万富翁,轻而易举将女儿送到了北京的某所贵族学院读德语……或者说又给女儿挖了另一个坑。
按理说小学与初中应当按地域分配,不过这条规则在天芒小学父母的身上似乎行不通,他们只要托人修改一下户口所在地就能帮孩子入学。除了户籍所在地,想要进入天芒小学还需要一定的“工序”。
下午三点,卢家楼顶的绿色花园。
“今天下午不画了吗?”站在葡萄架边的窄裙女子问道。
她扶了扶眼镜盯着老板,俨然进入了秘书模式,用一脸认真的表情督促梨木画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