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俞阿婆所说,秦家一贯以来的习惯,确实是每年大年三十这晚吃过年夜饭守岁之际,阖家都得坐下来说说新一年的生计,再说说各人的打算。
起初罗氏还不大适应,可后来觉得这样也不错,说起来也正是“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意思。
只不过今年还真就没有提及白芹这桩事儿,家里众人心里都有数,揣测着秦老爹是得等地里的这茬白芹起收后,再做计较的。
俞阿婆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拉着罗氏絮絮地道:“我在家里也帮你们反复想过了,你们这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春花秋禾又能出多少米粮挣几个钱,一亩地还不够一口人的嚼裹开销。还不如拿些出来种白芹,这样一年两年的,家里也就起来了。趁着小六几个年纪还小,再想办法请个学问好的先生在家坐馆,叫孩子们下死力气多读书,这么些个孩子,但能读出一个来,你们家也就能够改换门庭,真正在这莲溪扎稳脚跟了……”
罗氏是个明白人,如何不知道俞阿婆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是真心为他们好的。
只是这样的大事儿,却是轮不到她这个儿媳妇计较的。况且嫁进秦家十余年,她也琢磨出来了,公公婆婆都是有成算的,他们兄弟妯娌也都和睦,就算没有白芹这档子事儿,他们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
至于说读书这桩事儿,她也知道能请到好先生自然事半功倍。可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就算挣着钱了,想寻摸个真正学问好会教书的好先生又谈何容易。
俞阿婆看着罗氏只是柔顺应是,不禁摇了摇头,真是哭不得笑不得。
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这性子还是半点未改。
到底笑了一回,不过也好,当初同她一道的那些个小姊妹也不乏有主意的,可现如今怎么样,也不见得就比她过得好。
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这都是各人的造化。
索性撇开这个话题不提,又笑问罗氏:“我听说你们家大丫头的那个女婿殷勤备至,定亲后可都往家里送了好几回礼了。”
说到这个罗氏不由笑道:“的确是个好孩子,礼数周到,舒家门风却是不错。”又道:“那孩子今儿还要过来拜年呢,所以我大伯大嫂只是打点了莳萝几个去礼诗圩,两口子留在家里招待新女婿呢!”
定了亲的女孩子,再没有什么比夫家看重更长脸的了。
俞阿婆也为莳萝高兴:“我还担心来着,到底是个有福气的。”
落山后颔首,又笑着把花椒帮着姐夫递东西的事儿告诉给俞阿婆听:“……问她怎么会帮姐夫递东西的,她两手一摊,‘那是新姐夫呀’。”
俞阿婆饶有兴致地听着,不禁哈哈大笑:“咱们家这个机灵鬼啊,可真是个活宝贝。”
说着恍惚想起之前秦老娘似是同她提过,这白芹的壅制方法其实还是花椒和香叶这两个小娃娃捣鼓出来的,只是之前一直没顾得上,这会子忽的想起来,忙问罗氏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罗氏却是本能地就不大想说这个,只是含糊道:“就是两个小丫头瞎胡闹。”
可俞阿婆却不这么想,略一沉吟,才慢慢道:“依我看啊,也不是什么瞎胡闹,是老夫人赏的那副长命锁在保佑我们椒椒呢!”
要不怎么早不胡闹晚不胡闹,偏偏戴上老夫人赏的长命锁回家后就胡闹出了白芹来,可见必是有些说头在里头的。
一听这话,罗氏却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又不禁在想,若个真是这幅长命锁的缘故,她情愿日(日)替老夫人祝祷,只求她能庇佑花椒无病无灾平安康泰。
隔天家去的路上,罗氏看着丈夫怀里睡得正酣的小女儿,看着她侧着小脸因而微微有些嘟起的嘴角儿,笑着拿了帕子给她垫在嘴下,心里欢喜总算是长了些肉了,冷不防的脑海里却想起了俞阿婆的话儿来。
不知怎的,越想越觉得或许真是应了俞阿婆所说,花椒真是沾了方老夫人的福气了,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将这话儿告诉秦老娘知道。
秦老娘听完后也是一愣,她也自来没有想过这则。被罗氏这般一提醒,与罗氏一样,倒是越想越似真。说不得还真是方老夫人福泽深厚,才叫自家小孙女结下这样的善缘的。
罗氏就道:“娘,我想去庙里请尊菩萨回来,保佑阖家安泰,也好给方老夫人早晚祝祷。”
南边儿一带大多盛拜观音,别说莲溪了,就是各处镇上几乎都有观音庙堂。虽说秦家家中没有供奉观音,可每逢初一月半的,家里的女眷们也会结伴去崇塘上香拜佛。
听的罗氏这样说,秦老娘也颇为意动,当即和罗氏商量着择了黄道吉日就去崇塘请佛像。
花椒自然不知道祖母母亲的心思,昨晚和哥哥姐姐们放爆竹玩到老晚才睡,一上了车就开始补觉,生生从莲溪睡到崇塘,这会子精神头正旺,一到家就和姐姐们玩到了一起。
丁香昨儿就回来了,盘算着时辰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一见到花椒姊妹几个,忙给他们拿新姐夫昨儿过来拜年时带来的福橘。
香叶也是刚刚到家,一路小跑拖着花椒去看从外祖父家弄来的花草枝蔓,叽叽咕咕地告诉花椒这是紫藤那是蔷薇,还道:“春天来了咱们就把它们种下去。”
香叶现在对种植非常有信心,白色的芹菜都能种出来,还有什么种不了的。所以在外祖父家看到什么都想要,长辈们也肯依着她,倒是弄回来了一麻袋。
花椒也很喜欢花花草草的,只是顾不得和香叶多说,又拖了她去看那套过家家的袖珍玩具。
饶是花椒第一眼见到那一匣子的精致玩意儿都傻了许久,更别说香叶了,眼珠子都不会转儿了。
花椒就拉着香叶的小手晃了晃,道:“我们给它们造房子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