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的尖叫声吓坏了守在门口的宝芯,宝芯立刻打开门来冲入内:“娘娘!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沈夙媛没搭宝芯的话,而是瞳孔紧缩,凝神看住这疯癫大叫的老妪,从手腕上把那血玉镯摘下来,递到她眼前,那老妪看了,神情不似惊恐,像是见着什么圣物般,忽然就跪倒在地。而她手里的那串佛珠因为太过激动的原因被老妪扯断,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皇后娘娘——还魂了——还魂了——皇后娘娘吉祥!”老妪秽浊的双眼里闪烁着一抹灼亮的光,无比慑人,她双手恭恭敬敬地摆成朝拜的姿势,双膝跪地,向沈夙媛不断磕头。
“娘娘,这究竟是……”宝芯心头大骇,睿德皇后不是去世了吗?什么还魂,这老姑姑真的疯了吧?
沈夙媛朝宝芯做了个“嘘”的手势,宝芯咽回想说的话,站在原地看着。
大敞的门口,忽然吹进来一阵风,阴阴凉的,像是一阵寒流从脚底心流窜入心坎上,宝芯打了记冷颤,忙将门给关上。她转身看那老妪还在朝着娘娘的位置不停磕头,就感觉即便是将门关山了,适才那种被夜里阴凉的冷风刮过的寒意依旧没有被驱散,反而在心上浓聚成一层冰冻的寒霜。
宝芯忍不住用双手握住双肩,而这时的沈夙媛终于有了动作,她手里拿着血玉镯慢慢蹲□来,一只手慢慢地放在老妪的肩头,老妪磕头的举动忽然停住,那瘦骨嶙峋的身躯似行将就木,迟缓僵硬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脏污蓬头下炯炯有神的眼。
沈夙媛收回手,目光冷静地盯着那似疯似癫的老妪,她整理好思绪,开始提问:“你知道……这镯子是谁的?”
她怪异地冲沈夙媛哈气般地笑了一下,随后神神叨叨地道:“……娘娘还魂了。”
对于老妪不断重复的这句话,沈夙媛有心想要牵引出来,因此她又问:“这镯子是睿德皇后的吗?”
“啊——饶命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老妪的眼里忽然蹦出一道极为惊恐的神色,她猛地朝沈夙媛再度磕起头来,大声嘶叫着饶命。
沈夙媛眉头一皱,她蹲着的身子站起来,低头望着于她的脚边磕头磕得砰砰响的老妪,她心中的疑团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这老妪看上去像是神智全失,满嘴胡说八道,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睿德皇后这一条线索,她下意识地觉得是真的。只不过这老妪的话实在是太模棱两可,她无法从中揣摩出更多的消息。
若想要知道更多的事实,她必须要让眼前的人先冷静下来。
“我不是皇后娘娘,你看清楚,我不是皇后娘娘。”沈夙媛再次蹲□,伸手来扶住老妪的双肩,阻止她磕头的行径,而那老妪听着她的声音,不但没有从现实里清醒过来,反而变得更加古怪异常。
她的双肩不停颤动,低着头的满头蓬发里传出一声粗噶的低笑,随后笑声逐渐变大,那种咯咯咯,宛若机械音一般僵硬难听的笑声。
沈夙媛眉头深锁,她试图将令眼前的人变得正常点,让她为其解答她心中的谜团,就算提供一点线索也好。然如今,老妇人的话,令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不可预知。
“娘娘还魂了……娘娘要来寻仇了……”不断重复一句话的人终于又说出别的来,她的眼往上翻,白眼仁在那红色血丝下显得极为惨然,她的脑袋仰起,眸子里的光剧烈闪烁,像是坏掉的白炽灯,快如闪电的频率,晃得人眼睛生疼。
“一个都逃不过……逃不掉!”她猛地双手往上举起,像是得到了神明的宣布,终于大叫一声,枯枝般的躯壳于一瞬间僵直不动,随后凝固成硬石,眼眸圆睁,直直朝后倒去。
四下无声,只余屋内幽暗的烛火一闪,一闪,明灭不定。
“娘、娘娘……”宝芯颤抖发声,她的人完全僵住,看了地上死不瞑目的老妪一眼,立马挪开视线,朝沈夙媛看去,“她好像……死了……”
沈夙媛眉头紧蹙,她迟疑半刻,遂蹲□来到老妪身旁,伸手探至鼻尖,沉着稳重的面孔里露出些许凝意,她最终收回手,轻声道:“是已经死了。”
她叹息一声,随后起身冲宝芯说道:“宝芯,你过来和我一起把人搬到榻上去。”
“啊?”宝芯张大嘴,似乎感到非常惊讶,她回神过来磕磕绊绊地道:“娘、娘娘,您、您还要把、把人搬、搬搬过去?”
“难道你打算让人就这样躺在地上么?”沈夙媛瞥了她一眼。
宝芯哀嚎一声,眼睛却不敢瞄向地上的尸首,脚步一点点挪过来。
“快点!”沈夙媛催促一声。
宝芯终是没辙,走过去同沈夙媛一道合力将老妪的尸身搬到榻上,就在要放到榻上时,宝芯感到脚尖绊到什么,猛地一下往前倒,整个上身都摔在那瘦成骨架般的躯壳上。她撞得鼻头痛,哀呼一声,刚一抬头,又对上一双膛大暴突的灰黑色眼珠子,似直勾勾地锁住她,宝芯大叫一声,手胡乱地撑起自己,一下往后摔倒在地。
手在撑地时掌心碰到硬物,她低头一瞅,原来是那被老妪先前扯断的佛珠粒,想来她刚才也是被这些东西给绊倒了。
宝芯轻舒一口气,抬头就见沈夙媛面色沉凝地用手拂过老妪死不瞑目的双眸,令她合眼安息。
看见自家娘娘这么平静镇定的样子,宝芯心头佩服的不行,她此刻余惊未退,心口还砰砰飞速跳跃,不过或许是受到沈夙媛的影响,宝芯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害怕恐惧。
她从地上起来,用手拍了拍屁股上沾到的尘屑,脚还有点发软,她慢慢走过去,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沈夙媛:“娘娘您真是一点都不怕啊……”
“怎么,你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所以就这么怕有什么邪物找上门来?”沈夙媛斜睨一眼,调侃她。
宝芯发出夸张的声音,连忙为自己申辩:“娘娘您可别吓奴婢了,这换谁谁不怕啊,奴婢算是胆大的了!”
“好好好,胆大的宝丫头,现在咱们把这儿收拾收拾,就可以走了。”
宝芯这会儿终于真正缓过气来,她拍拍胸脯道:“娘娘啊,下回您再要做这样的事儿,可千万别找奴婢了,奴婢真不经吓。”
“有下回再说。”她拍拍宝芯的肩吩咐道:“把地上的珠子都捡起来吧。”
宝芯一听“下回再说”,这心就焦脆无比,她忧伤地拾着珠子,一直翻到床底下时,忽然睁大眼,满是疑惑:“娘、娘娘……”
“怎么了?”她转过头去,就见宝芯从床底下抽出一只纸箱,沈夙媛立时眼神一变,几步上前同宝芯一起将纸箱慢慢拿出来,纸箱明显是有些年头了,一直搁置在床底,上头泛潮,一片蜡黄之色,还有股特别奇怪的异味传出来,很是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