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偃师县
六月北方已进入夏季,炽热的太阳高挂在天上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它的热量,河水被晒得发烫,大地焦烤得冒烟。
所有人都在咒骂这个鬼天气,炎炎夏日实在令人讨厌,许多农夫山民都猫在家里或树荫下纳凉,但大批的曹魏公卿、朝臣以及他们的嗣君曹睿却顶着烈日出现在了邙山附近的首阳山下。
白色的孝服,白色的灵幡,一眼望不见头的白色送葬队伍…………
一个月前,洛阳的皇帝死去,在位七年,他名字叫作……曹丕……时年四十岁!
这位魏国的开国皇帝这样安排自己的身后事:后宫淑媛、昭仪以下的妃嫔悉遣还家,与其骨肉团聚或嫁人。墓址选首阳山东丘墟不食之地(没有种植作物的荒地),因山为体,不封不树,不建寝殿、园邑,不修筑神道;不随金银铜玉。
依照曹丕生前的遗愿,魏国的君主和臣子们,将他们的大行皇帝葬在首阳山南麓的山坡上,那里面向阳光,终日不阴。
这一切都按照曹丕《终制》的要求,简殡薄葬。
因此,首阳陵构造极为简单,钊山为陵,不封土不植树,也不建陵寝园地,神道等,地表没有任何痕迹。陵中建筑毫不侈华,随葬品以瓦为主。
这位魏国的文皇帝,曹操事业的继承者,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下葬,轻轻的走正如他轻轻的来,化作一抷黄土,长眠在这天地间。
抚军大将军、辅政大臣司马懿立身土沟里,注视着曹丕的灵柩缓缓被抬入首阳山山体之内,厚重的孝服压在身上,汗如雨下,司马懿却不管不顾,只默默杵在那里。
镇军大将军、录尚书事陈群瞧见好友的异样,略微犹豫,还是踏过杂草荆棘,提步走来。
“仲达。”
司马懿未回头,嘴角抽了抽,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嘶声道:“长文(陈群)啊……文皇帝……就这样去了……”
“唉,文皇帝其寿不永,早有预料啊。”陈群也看向首阳陵,叹了口气,他能理解司马懿对于曹丕的复杂情感,人生一生几十年,知音难觅,知我者何人?信我者何人?
别人陈群他不知道,但对司马懿而言,当是曹丕无疑。
曹操临终遗言:懿藏雄豪之志,有狼顾之象。令曹丕不要重用他。
但曹丕很欣赏司马懿,总是回护他,因此而得以提携。再此之前司马懿一直是饮水机守护者,边场打酱油的存在,也是从那时起司马懿才真正进入曹魏中枢,曹丕下诏说:“吾东,抚军当总西事;吾西,抚军当总东事。”
又诏说:“吾深以后事为念,故以委卿。曹参虽有战功,而萧何为重。使吾无西顾之忧,不亦可乎!”(将司马懿比作自己的萧何)
凡曹丕出征,必命司马懿留守,内镇百姓,外供军资。(相当于刘备去世前的诸葛亮)
“嗟我白发,生一何早。长吟永叹,怀我圣考……”司马懿略带伤感,张口而念。
这是建安二十五年曹操去世时,曹丕感怀其父的《短歌行》,当年曹丕三十四岁,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可这位刚过而立之年的魏太子竟然已经生出华发,未老先衰的征兆已然突显了。
司马懿回头和陈群1交换了一计眼神,作为当年亲历漩涡中央的人们,他们当然清楚曹丕早衰的背后实情。
那就是…………储位之争!!
少年时的快乐时光与后来的世子之争给曹丕带来的心理阴影形成鲜明的反差,先有曹冲,后有曹植,旷日持久的储位之争压迫得这位曹操嫡长子喘不过气来,虽然最终他还是胜了,可那是以透支身体和精气为代价的。
代汉后,曹丕肩负起曹操统一天下的遗志,有一颗匡扶靖乱的雄心,可惜他的文治武功远不及他的才气,和无数建安人一样,繁华的梦想如镜花水月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