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大山内常有猎户临时搭建的茅屋,猎物多时有人住,没猎物可捕时就此废弃。
这间想来已是被废弃多年,破败不堪的屋内除了一堆稻草几只罐子,什么也没有。
好在狐狸不讲究,也没法讲究。
进门前他让我弄了些稻草覆盖在门外他的血迹上,用火点燃烧了足足一个小时。又物尽其用地将这些稻草编了八枚人形模样的东西,让我把它们分散在屋外的四个方向。最后他将其中一些稻草和血烧成的灰染上他的血,往天上一洒。
眨眼那些灰烬化成无数只雀鸟,叽叽喳喳朝四面八方飞了开去。
做完这些他才安心躺下。
此时月上中天,天上一丝云也没有,他看着屋顶上一大一小两个正对着月亮的破洞笑了笑,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好个妖月天。
狐狸身上也有两个破洞。
一个在胸口,一个从他脖子贯穿至咽喉。
胸口那个是被我扎的,致命的则是他脖子上那个。
他脖子上的伤很重。
伤在脖子中心,那是一块妖怪的罩门。所以他似笑非笑道,那天晚上他原本险些完蛋,被自己杀了自己,亦或者被一个傻女人濒死挣扎的疯狂拖成个垫背的。
蚩尤刺有多强,拥有它的人自是最为清楚。
寻常的妖怪碰到便灰飞烟灭,那是极强的降妖圣物。
狐狸被这个世界另一个自己用它给刺中了罩门,又拜我所赐,被我用自己的血贯进他心口毁了他身上的防御结界,这让他一度对法术的免疫力几乎等同于凡人。
“看什么,师父教你的本事反用在师父身上,老得意了是不是。”见我看得目不转睛,狐狸斜睨着我似笑非笑。
“师父个鬼。只是没想到你会连人血都挡不住……”
“人血是人血,但是你头猪啊。”
说完,原是想逗我笑,但见我半晌低头不语,他便对我勾了勾手指。
神使鬼差,我听话地朝他凑近了过去。
以为他是要我再替他做些什么事,谁知他手往我头发上轻轻一扯,毫无防备间我的脸就被他扯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他吻住了我,就像先前我急促又强势地吻住他那样,将我吻得呼吸完全失去了控制。
“你欠我的,”很久之后,他点点我额头推开我,朝着满脸潮红的我捉狭地笑笑:“你还占我便宜。”
我却笑不出来。
他伤得那么重,连嘴唇都是冰冷的,却仍是不顾一切回到我身边。
他忘了在这世界面对另一个他时的危险了么?
亦或忘了自己总挂在嘴上那套妖怪的生存法则。
自私的,薄凉的,一切基于自己安危利益出发的妖怪的法则。
然而这个逆天的世界他就这么不管不顾闯进来了,可见他已经把那些法则忘得一干二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能无声看着他,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嘴角轻轻扬起时唇边带出的波纹。
然后目光定定落在他伤口上,我问他:“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这问题早在我认出他的那天就已在我心里埋根发芽,并为此心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