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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二十二 无处能安心(第1页)

我说我从不同情敌人与朋友,因为我觉得同情是对他们的不尊重。但此刻我同情何岳轩,我不将他当做敌人,因为他不配,他更不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可以将我的同情分给他,同情他一个翩翩世家公子,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同情他掏心掏肺的对苏澜好,最后却只得苏澜一句:何师兄,保重。

甚至在青云宗与何家有口舌之争时,苏澜不顾何岳轩的狼狈,让他出面摆平这场纷争。

何家人悉数退去,一场闹剧轰然收场,何岳轩右臂处空空的长袖被风吹起,他的目光迷茫,看周围一切景物的眼神变得很陌生,他刻意打起精神对着站立一旁的苏澜道:“师妹,你日后能多在我身边陪陪我么?”卑微的语气,当一个满身骄傲的男人对着一个女人说出这般恳求之时,我觉得这男人在女人面前的尊严一点不剩。

苏澜脸上是疏离笑意,声音听来温软但很冷:“师兄,澜儿近来突破在即,怕是无法抽出时间陪同师兄。”绝情至此。

“你干什么去?”我反牵住秀语的手,见秀语有向前一步的趋势,脸上神情愤恨,她脚步一顿有些恍惚,朝我问道:“我没资格去指责苏澜吧,何岳轩自己作贱自己……”秀语的声音渐低,我不说话,表情严肃。

从前秀语对何岳轩又何尝不是,也许走出来便好,只是像何岳轩这样的人能走出来么。

“走吧,旁人的事,你瞎操什么心。”我语气冷淡,将目光从苏澜身上收回,提步带着秀语离开,玄音长老在背后叫住我,我放下挽住秀语的手,朝秀语道:“你先回去吧,大概那些长老有不少事要问我。”

我朝玄音长老那去,嘴角重新挂上笑意,玄音长老见我满面带笑低声呢喃:“每次见你都笑嘻嘻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笑之事。”

我说:“笑也是对生活的一种态度。”

玄音长老注视我良久,叹一句:“真像阿清。”这是我第一次在青云宗听除师父以外的人提起我娘亲,但我低头不语,师父说,等有天我有能力去知晓时,我自然会明白,所以现在我不急于知晓,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其余几个长老听玄音长老提起我娘亲,干咳几声,对我表情缓和笑言:“小师叔竟是雷灵根,怪不得真人选了你做徒儿。”

“不是因为机缘巧合么?”我反问,装作当时是莫名其妙得了玉佩,才稀里糊涂在成了青云宗里年纪最轻的小师祖。实际上所有长老心里也有计较,若非真人授意,那玉佩最后怎么会到我手中,但所有人都不点破,所以我也只能装傻。

李昌长老呵呵赔笑:“哦哦,却是缘分。”

长老们让我留下,说些我刚才应对何岳轩一事做幌子,实际上却是打听我燕城的情况,顺带着问我为何会使用不同灵根的术法,但我一一敷衍过去,我能看出长老面上的不愉快,想来也是可笑,如果我问这些长老:你的独门法术是什么,能和我分享么。他们又有几个能倾囊相授。现在我不说出我如何修炼,他们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听闻,小师叔还与魔宗少主有渊源?”长老说的很微妙,“渊源”二字,说轻了是我和魔宗萧重楼相识,说重了,便是我和萧重楼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青云宗长老心里实则是对我这个年纪轻轻又屡次给青云宗带来麻烦的人心有芥蒂的,此刻明着暗着都尽给我下套子,想让我说些有歧义的话,好让他们揪住把柄。

玉楼殿在青云宗是特别的存在,人少但每年得的奉例却最多,所有长老心里都攒着一股劲将玉楼殿排挤出去,分上一杯残羹,此时玉楼殿由我师父做主,他们不敢与玉楼殿争锋,但若细想,我师父去了,那我占着玉楼殿这般大的地方,在青云宗这些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不懂得反抗,便只能如履薄冰。

我拍拍衣上尘土,抬眼见长老们看似慈祥的目光别有深意的落在我脸上,我轻描淡写:“用渊源恐怕不妥。”

“我修仙之人当与魔修撇清关系,且不说魔宗中的修者到底是善是恶,光是与魔字沾边的东西,你我修仙之人就该避而远之,洁身自好不是么?”我反问,李昌长老右眼微眯,一大一小的眼睛看起来很怪异,但他笑了,敷衍我的话:“小师叔说的极是。”

“听闻小师叔近来一直在听玄音师妹的早课,小师叔不妨到我处殿府中多走动,真人曾与我交代过,若小师叔到我此处来了,定然有问必答。”一旁黄衣长老对着我温和的笑,玄音长老微微皱眉看似不悦,我不好将话说死,只道:“念清自然愿意聆听各位长老的教诲。”

又是与长老们周旋许久,我套不出长老们的真正用意,长老们也听不出我所言是真是假,总之是逢场作戏嘴边说话的本事,看似谈话中一派融洽,实则刀光剑影藏着祸水。

出了主殿时,我扶额一叹,与这些老狐狸们周旋真是太累,谈了一个时辰的话竟比痛痛快快干上一架还累,玄音长老跟着我出来,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我面带疑惑,她看我的目光中带着无奈笑意,轻叹一句:“你做得很好。”说罢,她先我一步离开,走下台阶的身姿轻盈曼妙,一身水蓝色道裙在残阳下晃动。

我不懂玄音长老所言何意,但她确实不像其他长老在言谈中处处设计我,挖着坑等我跳。

我长舒一口气往与玄音长老相反的地方去,我本想顺着后殿直接回到玉楼殿的,但我却见秀语被一群人围在中央,苏澜跌倒在地,旁人指指点点,我依稀能从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之中,听出一些端倪,大抵是秀语将苏澜打了。

而此时的何岳轩如没有感情的傀儡一般往远处一怵,我提步过去,“平日里都不需要修炼么,集结在此处?”既然有了“师祖”这个辈分,好歹我说的话也有几分威慑力,一旁看热闹的弟子缩了脖子匆匆退去,还有几个大胆的走两步就往后看。

我一颗灵石掷过去:“看什么看,你哪殿的弟子,还等着我请你去玉楼殿做客么?”那弟子抱着头飞快跑开。

现下殿后只余下我与秀语等四人,苏澜还在地上不起,眉目中带着楚楚可怜,我冷笑一声:“人都走了,有什么好装的,起来罢。”

苏澜脸上楚楚可怜之色一扫而空,从地上优雅起身,转身离开,秀语一把将苏澜的肩扣住:“你不能走,既然你一直都在利用何岳轩,那便将这些年从他手中得到的便宜都还给他。”

“师姐未免太可笑,何师兄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东西凭什么由你做主?”苏澜清丽眸中带着戾气,转头向何岳轩道:“我知道师兄对澜儿好,但澜儿也曾告诉过师兄,澜儿的心里只将你当做师兄,别无他想。”

我靠!别无他想?只将何岳轩当师兄?那么何岳轩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好都哔了狗了么,你若只当人师兄,早就该与何岳轩保持一个距离,何苦在何岳轩没有遭遇断臂前,没有被家族放弃培养前,没有失去争夺家主资格前与他保持距离。现在再说这些泾渭分明的话,也不怕遭雷劈。

我其实不该生气的,因为这是苏澜与何岳轩之间的事,我也不该插手,但就是觉得可气。虽然这人所做之事与你无关,但你心里的底线道德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那人这么做是恶,她该得到唾弃,若有朝一日你见旁人肆意妄为,损人利己,而不再感到厌恶气愤时,那么你的心已经麻木不仁。

沉默与置之不理也是一种罪。

“做了**还要立牌坊。”秀语冷哼一声,话说的难听但无比真实贴切。

苏澜扬手就想给秀语一个巴掌,手在半空被秀语截住,落日的光缓缓消散,她们对视,侧脸有一层昏暗的光线,苏澜眯眼沉声:“师姐话不要说这么难听,你为师兄好,那便让你父皇收回退婚书好了,师兄被家族放弃,脚跟站不稳有一半都是因你的退婚书。”

“你!”秀语将苏澜的手甩开,苏澜说话犀利,一时让秀语无法反驳,低头时朝何岳轩望了眼,无可奈何的叹息。

何岳轩不说话,他甚至不朝此处看来,哀莫过于心死,现在何岳轩心里是冷的,如风中浮萍一般,无论被秋雨冬风如何吹打,不做任何反抗。原本是傲气的世家公子,是多少女子的梦中良人,但如今都变了,令人唏嘘。

“所以,师姐我们彼此彼此,告辞。”苏澜袅袅离开,何岳轩麻木的抬起头,苏澜从何岳轩身边直径而过,甚至还加快了步伐,直到苏澜离去,何岳轩这才耸拉着脑袋,魂不守舍的往回走。

“师兄。”秀语在背后低声叫他,何岳轩脚步不停似若不闻,残阳皆落,黑夜深沉,一瞬间秋风袭来,凉意涌上指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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