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海市司把近些年海外的书都看得差不多了,”罗姣姣坐在喝着枸杞茶,窝在暖融融的抱枕里,闲话道,“没什么有趣的,海外的人黄发绿眸,近乎蛮荒之人,平常的起居习惯,也与燕朝完全不同。”
苏宝珠好奇问一声:“有什么不同?”
和罗姣姣一起来的姑娘看着有些无措的样子,不过还是竭力冷静心神,甚至露出笑意,玩笑道:“姣姣,你这都不和我说,藏着掖着就给宝儿说,我不来旁听,你要打算什么时候才与我讲?”
罗姣姣想了一下,笑道,“至少三年内,一定就讲了。”
罗姣姣是兵部员外郎罗家的女儿,先前有一场和孙鹏兴的故事。孙鹏兴现在已经脱离他天阉的父亲,甩开残废而意图依靠外甥过活的舅舅和舅公,改名朱鹏兴,带着母亲朱氏去南疆建功立业。
眼下只是数月,朱鹏兴已经写了几回信,苏宝珠也听说了朱鹏兴立的功勋。又听说,朱鹏兴打算三年后得到武举机会,来考武进士,到时候再和罗家一起喜上加喜。
未来相伴一生的人一心一意,又英才卓绝,罗姣姣浑身都带着一股喜庆劲。不过喜庆归喜庆,她也不是就窝在屋里听仆从吹捧她的人,和苏家的走动反而更频繁了些。
她今日来,就是要说一说她联系了翻译的传道士,看完海外传来的书的感受。
好吧,也没什么好的感受——
“海外很多东西也只是寻常,除了花椒和绵羊确实比较好之外,其他的甚至可以用野蛮来形容……治病是用放血疗法,战乱差,不久前还有蔓延整片洲陆的瘟疫,还有不少,甚至是难以启齿的混乱,”罗姣姣说到这里的时候皱起脸,好半天才能说得出口,“例如,孕有孩子的时候,去侍奉丈夫的长官,这会被视为贞洁。”
系统:【……啊?!】
苏宝珠:【系统有没有后悔绑定错人,如果你绑定去海外的话,说不定现在瓜已经吃撑了。】
系统:【这倒没有。】
系统:【有一点很重要,当所有人都以爬行为荣的时候,当有人站起来,这个站起来的人,对爬行着的人来说,才算是罕见的现象,能被称为瓜来一品。】
苏宝珠:【不,大部分人都还是过着普通生活的,只是突破下限的地方突破得太狠,使得许多人会产生“是不是世事本就如此”的错觉。】
苏宝珠:【就像是这些天查的潼州事,我有时都疑心是不是收礼才是正常的,而清廉为民、甚至不说为民,只是好好把工作做好的官才是少数的错觉。】
系统:【只要不是用轻松的心态吃瓜,就很容易怀疑人生啊。】
苏宝珠:【……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是吃瓜了?】
苏宝珠:【这些天确实按着三省六部所有人的名单都理了一遍,嗯……孔子如果知道嚷嚷着学儒家学说的人都是这么些个玩意,说不定会愤怒地掀开棺材板。】
系统:【所以宿主应该适当放松一下噢,例如,眼前这位主动送上门来的家伙,就很适合放松身心,给自己找点乐子。】
苏宝珠:【啊?】
或许是因为系统本质是吃瓜系统,某种程度上来说非常冷酷无情,因此苏宝珠愣是一下子没跟上系统的脑回路。
等罗姣姣说着,“海外的这些蛮夷似乎没必要多探究,”而她带来的姑娘面露思索时,苏宝珠才恍然明白系统说的话的意思。
罗姣姣带来的姑娘和她一样,名字都是叠字,小名沈七七,是刑部尚书沈老的三房庶女。
无情的系统说的“找乐子”,指的就是沈七七。
这个沈七七堪称倒霉透顶,原本家里给她定的亲事,那个潼地举人,在先前潼地事还没爆发的时候,就被发现他自述的“婚前无所好,一心待娘子”的许诺完全是假的,之前在青楼的相好甚至都抱着孩子坑他一把。
这也就罢了,偏偏她的嫡母和父亲都是“既然定了这个举人那就这样吧,一个庶女而已也不用改婚事了”的态度。
气得沈老夫人在菊宴结束后回府里就骂他们,说他们这都别说是心疼女儿了,就算是不心疼女儿只想卖价钱,都不懂卖个好价钱,压着他们把这婚事解了。
沈七七已经因此要另择良婿了,偏偏就两个月呢,自己祖父被指和潼地有勾结,理由是让她和潼地举人联姻。还是因为这件事。
尽管因着沈老夫人压着解了婚事商谈,苏宝珠又在场点明,刑部尚书的这口锅并没有背扎实。但沈七七的嫡母,沈家三房的艾夫人,看她的目光就不免有点嫌弃她“晦气”的意思了。
只是看着嫌也就罢了,偏偏这位艾夫人怕被人指着骂,问为什么她要给庶女配潼北的举人。见其他部的自查还没查完,事情一时进入平稳期,就率先在府内闹将起来,说其他房的人因此看三房不顺眼,说“凭什么说沈府这次险些被害是我给七七定亲潼地举人的错,一个庶女而已,嫁给谁不都行?明明真正害得沈府差点出事的是那两箱上好松香墨!还不查查这松香墨是从哪塞进库房的!”
艾夫人闹起来泼天泼地的闹,沈三老爷厌烦她这么闹,要气她,也要她别闹,就连着三个晚上都让沈七七的生母陪侍他。
这就彻底捅了艾夫人的心窝子了。她不在沈府里闹了,她在屋里闹。
先是要沈七七的生母站着给她伺候三天的各种杂事,动辄挑刺怒骂,等沈七七的生母实在不堪辱骂寻了机会回屋醒神时,艾夫人就不知哪拽来了一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要拉沈七七配。
二流子原先自称还是北定王府的远亲,北定王孙刚巧在花力气整治传谣言的亲戚,二流子险些被抓,跳了肥坑才勉强逃脱,之后不敢自称是北定王府亲戚了,开始转而称自己是东宁公的表侄子。
东宁公府还在因为宜妃故去的事悲伤,闭门谢客,因此艾夫人就咬定这个人就是东宁公表侄子,把沈三老爷都糊弄了,接着就要三个月内走完定亲流程,把沈七七嫁出去。
沈七七的生母是丫鬟提的姨娘,这些年只是小心谨慎养她和她弟弟过活,闷葫芦一样的性子,根本指望不上。其他房有的夫人太太于心不忍,被艾夫人骂说先找出上好松香墨是从哪个狗洞里刨进来的吧,想劝沈三老爷吧,沈三老爷一脸“你们不要拦着我攀附东宁公府”的嘴脸——于是他们放弃了。
沈老大人,完全自顾不暇,几乎住在刑部了。沈老夫人倒是想帮沈七七,可那天抄家查证物的时候,阵势太可怕,她年龄大了,被唬了一跳,一下子就有些起不来床,只能派身边得脸的丫鬟过去说一句,也被阴阳怪气地顶回来。
至此,沈七七似乎只剩嫁二流子的可能性了。
——这事并不是沈七七诉苦说出来的,单纯是艾夫人用炫耀的口吻和她的姐妹说的,而沈三老爷参加宴会时又总忍不住要炫耀他要和东宁公府结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