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函的自宅中,难得所有人都在一大早醒转过来,围坐在餐桌前。
唯一没有跟上剧情的黑井美里整理完房间的床铺,一头雾水地被叫下楼,一下子被大家汇聚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理子双手交握,屏息以待。
黑井是她最亲近的人,说是家人也不为过,如果黑井对她‘自私’的选择表露出失望或愤怒,那她……
理子的眼眶有些酸涩。
仅仅十五岁的少女,虽然命运对她苛刻、令她早早地坚强。可对一个孩子来说,好好平衡自己的人生和他人的目光之间的权重,是巨大的难题。
哪怕对成年人来说也很困难吧,去坦然地面对他人的讨厌什么的。
‘都是因为你临阵退缩,[窗]的监测无法起效,咒灵才会四处流窜害死了我的家人啊!’
‘都是因为你,[帐]失去效果,我的同伴才会在任务中大意受伤不是吗!’
‘都是因为你……’
像这样的指责,每晚都会出现在理子的梦境里。它就像寄生在蜗牛眼柄中斑斓闪烁的双盘吸虫,驱策着蜗牛主动爬上醒目的叶瓣,来吸引鸟儿的啄食。
有时候,理子又会梦到自己是个被绑在铁轨上的试验品:面目模糊的操纵员掌握着铁轨岔路的方向杆,一条路绑着她,另一条路绑着无数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火车鸣着汽笛呼啸而来,她的脸贴在枕木上,看不清操纵员的动作,只能看到枕木下铺设的石子在愈演愈烈的震动下不停地跳跃……
但理子是勇敢的。
她拒绝了杰的帮助,一个人讲述了所有的过程。
“那个、明明明天就应该同化了,这种时候来说这样的话一定很任性,但妾身还是希望黑井能够听一听……”她的手越握越紧,指甲无意间掐破了掌心的皮肤。
断断续续、支支吾吾的,说到杰开的bbc的无聊玩笑还尴尬地笑了两声,最终——
“所以,妾身、我后悔了。”
“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虽然这样说或许有开脱的嫌疑,但是不仅仅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未来所有的星浆体,这个可悲的循环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无知地活在别人以牺牲建立起来的岌岌可危的秩序里,是不会幸福的!”
理子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通红的双眼里像有火焰在燃烧。
啊啊,她的小姐,长大了啊……
黑井张着嘴,落下了泪。
“直白地说,理子妹妹之前面临的一直是少数服从多数的道德凌驾,”杰终于开口了,有理子感性在前,他故意将话说得十分理性且客观,“多数人共同的祈愿具有很强的社会性和说服力,能够将少数人的自我牺牲美化为公共服务,咒术师这个行业就是很好的例子。但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一种转嫁风险的利益压迫罢了。”
“没有谁的性命是天生就应该为别人献出的。”
夏油杰其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按常理来说应该是感性挂的,可深究其内心,其实他或许是个非常宏观的理性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