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仆在。&rdo;一名上了年纪的宦官应声。&ldo;你观丰阳县公如何?&rdo;&ldo;回太后,县公尊贵之人,岂是仆可断言。&rdo;褚太后眯起双眼,不知为何又想扈谦的卦象。耳边惊雷炸响,不禁停住脚步,望向阴沉的天空,表情有几分凝重。台城外,桓府的牛车遇上琅琊王府车架。因雨势过大,可见度实在太低,两车迎面急行,差点撞到一起。&ldo;可是长公主车驾?&rdo;桓容推开车窗,发现对面车中不是司马昱,而是曾到过桓府的司马曜。比起之前,这位琅琊王世子貌似白了不少。仔细再看,实则是在脸上扑了一层厚粉。在车中尚好,被雨水一淋,黑一道白一道,多少有几分滑稽。&ldo;正是,对面可是琅琊王世子?&rdo;从南康公主论,桓容比司马昱低一辈,但司马道福嫁给桓济,两人又成了平辈。如此一来,彼此的称呼上就显得尴尬,反不如以爵位相称。彼此道明身份,明白都是&ldo;自家人&rdo;,自然不好追究是谁的责任。桓容和南康公主正要回府,司马曜忙着入宫,互相打过招呼便不再多言,两车擦身而过,反向而行。&ldo;阿母,太后有意扶持司马曜?&rdo;南康公主点点头,并不隐瞒桓容,&ldo;你父更重琅琊王,太后是什么打算,究竟结果如何,现下还不好说。&rdo;无论如何,就目前来看,桓大司马还不打算举兵造反,建康尚能安稳两年。回到府中,立刻有婢仆上前禀报,桓大司马遣人送信,言要见一见留在府内的两个小公子。&ldo;那老奴打什么主意?&rdo;南康公主皱眉,&ldo;送信人何在?&rdo;&ldo;尚在客室。&rdo;&ldo;瓜儿,你先去休息。&rdo;猜不透桓大司马的用意,南康公主的驻军彭城客室内,一面玉制立屏风后,南康公主展开桓大司马亲笔书信,从头至尾看过一遍,思及背后用意,当下冷笑出声。&ldo;大司马要携六郎君和七郎君还姑孰?&rdo;&ldo;回殿下,正是。&rdo;送信人坐在屏风对面,一身蓝色深衣,头戴进贤官,腰舒绢袋,下缀一方青玉。面容俊朗,气质儒雅,正是桓温帐下长史孟嘉。知晓南康公主深恶郗超,担心后者一去不回,桓大司马左右思量,干脆派孟长史走这一遭。孟氏世居江夏,是吴地高门。孟嘉祖上曾任东吴司空,其本人则为当朝名士,才具颇高,深得庾亮、褚裒、桓温等人的赏识。因其心胸豁达,行事磊落洒脱,少有同人交恶,在朝中有不错的名声。请他过府送信,南康公主纵然心存愤怒,也不好过于为难。&ldo;除此信外,大司马还说了什么?&rdo;南康公主问道。&ldo;大司马言,世子身受重伤,需长期调养,姑孰不利于养病,不日将送世子还于建康府内。&rdo;接走桓伟桓玄,再送桓熙回建康?南康公主挑眉,隔着屏风冷笑更甚。&ldo;二公子呢?&rdo;&ldo;二公子仍留在姑孰,随大司马驻军。&rdo;说话时,孟嘉下意识蹙紧眉心。他知晓此事不妥,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且身在桓大司马幕府为官,总不好当面拆台。南康公主没有出声,重新翻阅书信,心中思量一番,开口道:&ldo;如此便依大司马之意。只是时间仓促,六郎君和七郎君年纪尚幼,恐经不起旅途波折,需得多做准备。&rdo;&ldo;殿下所言甚是。&rdo;以当下的医疗条件,垂髫孩童都易夭折,何况虚岁方才两岁的幼儿。对于南康公主的话,孟嘉深以为然。&ldo;大司马率大军启程,一路之上必定鞍马劳顿,车殆马烦。婢仆恐将照顾不周,需得马氏和慕容氏随行。&rdo;听闻此言,孟嘉神情微顿。桓大司马只言接回儿子,并未明示要不要顺带上妾室。可南康公主的话确有道理,比起婢仆,自然是生母更能尽心照顾。孟嘉不好擅自做主,只能道:&ldo;仆不好决断,尚需请示大司马。&rdo;&ldo;无碍。准备尚需时日,孟长史可暂返营地,询问清楚之后遣人来接。&rdo;南康公主收起冷笑,语气变得温和。&ldo;诺。&rdo;事情办完,孟嘉起身要走,不想被南康公主叫住。&ldo;孟长史且慢一步。&rdo;&ldo;殿下可有吩咐?&rdo;&ldo;日前有盐渎美酒送至府中,我不善饮,藏之无用。今日赠于长史,方不负此等佳酿。&rdo;孟嘉十分喜好杯中物,时常酣饮,却能酒醉不乱。听南康公主说府中有好酒,不由得有几分心动。然而,这些美酒可不是好收的。&ldo;来人。&rdo;不待他开口婉拒,南康公主已令婢仆将藏酒取出,送上孟嘉乘坐的马车。&ldo;仅是一份薄礼,还望孟长史莫要推拒。&rdo;和聪明人说话最简单。南康公主没有当面道明意图,孟嘉也能猜到几分。思及朝中形势,对比桓大司马的种种行事,又想起桓容和桓熙等人的言行举止,并未挣扎多久,孟嘉已作出选择,当下正色道:&ldo;仆谢殿下美意。&rdo;孟嘉被世人评价&ldo;温文儒雅,心胸豁达&rdo;,不代表他真的餐风饮露,不会为自己和家族考虑。在他看来,早年的桓大司马的确雄才伟略,有豪杰之态。如今却好行阴谋诡计,终究落了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