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岸顿了顿,这似乎是他受伤住院以来老爷子第一次当面问他的病情,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不知是欢喜还是忧伤。
“基本恢复了,谢谢关心!”江临岸只当是客套,所以也客套的回了。
江巍也没多说什么,只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脚边那滩茶杯的碎瓷片依旧在那,他也不介意,从上面踩过去,一直走到江临岸面前。
“听说已经回公司开始上班了?”
“对,已经正式工作了两个星期。”
“这么拼?”
“项目需要,正是关键时期。”
祖孙两一问一答,语气中也听不出任何感情。
江巍问完顿了顿,朝江临岸看了一眼,这阵子恒信的事确实很多,许多工作都到了关键阶段,他几乎天天留在公司加班,连周末都不放过,加之前段时间中枪受伤,元气还没完全恢复,所以看着难免有些消瘦低沉。
江巍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项目上的事我懒得过问,就跟丞阳手里刚拿的城南那块地一样,既然你们有信心做好,那我就放手让你们去做,但要言而有信,你承诺两年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希望到时候能够看到你作出成绩。”
这点江巍倒确实没说错,他在工作上给予小辈足够的自由,且不喜欢过问太多,他只求结果,就类似于考试,只看最后得分,得分好他就高兴,得分不好,就算你过程再怎么努力那也跟他无关,往后也别想再从他这里得到任何机会了,而恒信项目的含金量无异于一场高考,考过了,江临岸以后可以在联盛平步青云再也没有后顾之忧,考砸了,连复读重考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江临岸都清楚,心知肚明,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老爷子今天会突然提这个。
“项目的事我会竭尽所能,目前而言也没太大问题,只是您叫我回来应该还有其他事吧?”
老爷子眼神一沉,继而转身。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就直说了。”他拄着拐杖又往太师椅那边走,从背影看着脚步有些蹒跚,毕竟已经是八十多岁的年纪了,遂慢吞吞地边走边说:“陈韵的事你大概已经都知道了,算是我们江家家门不幸,居然让她怀着其他野种就嫁了进来,这事丞阳肯定会处理,至于你,本来我不太喜欢管你的私事,但有陈韵的例子在先,我在这里先跟你提个醒……”说到这的时候他刚好走到太师椅前面,脚步停下来转身,一手扶着桌沿,与江临岸面对面。
“我们江家几代基业,到我这也算是存了些威望,你和丞阳在外逢场作戏我不管,亏钱做点赔本买卖我也不会说太多,反正江家也赔得起,就当教学费了,但有一样,绝对不能带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门,别脏了江家的血脉!”
一句“不三不四的女人”让江临岸心口一钝,突然想到秦兰,大概这也是她为何屈居江家二十年也没得到任何“名分”的原因吧。
老爷子把血统和门第看得太重了,人在他眼里必须分三六九等,秦兰说到底只是个毫无任何背景的外来女人,听着有些过分,但事实确实如此。
走到江家这一步已经不愁缺钱了,所谓名门望族,拼的都不是财富和金钱,拼的是声誉,是威望,所以老爷子要的不是年底的收益报表和营业额,要的是别给他干丢脸的事。
陈韵这桩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如果孩子没有流产,生下来便是野种,用江巍刚才的话说就是脏了江家的血脉,这是江巍绝对不允许的,而今天他有意把江临岸找来,就是想以“陈韵”为例子给他打剂预防针。
江临岸也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但不接话,静静听他往下说。
“温漪那姑娘的品性没问题,心机不深,又有内涵,家庭背景也摆在那,所以她的条件肯定比陈韵好,至少不会背着你在外面偷人,我倒完全不担心她,我反而担心你……”江巍说到这便将拐杖又在地上蹭了蹭,话锋一转,“最近你和那小编辑算是彻底断了吧?我听你妈说已经很久不来往了,这是好事,说明你至少没瞎,但我还得再提醒你一句,别犯傻,别不知好歹,那种女人玩玩就行了,没必要动真格,先不说她配不配得上你,我第一个不会让她进江家的门,更何况她还是陈家那边用过不要的,你最好脑子清醒点。”
江巍说完还顿了两下手里的拐杖,语气十分严厉。
江临岸看着他决绝的样子心里不觉发酸,他清醒点?是啊,他以前确实不清醒,一头栽进去了,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特别是中枪住院挨过了生死,难道他还天真的以为会有奇迹发生吗?
人傻一次就够了,下不为例。
“我知道了,会记住爷爷的教诲!”江临岸垂眸颔首,江巍愣了一下,似乎难得见他这么听话,不过之前就听说江临岸自出院康复之后整个人的性情变了很多,虽然看上去还是话不多,阴晴不定,但大多数时候变得更加阴郁寡言,就如此时这样,他端端直直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者表情,可眼底那抹空冷却如秋风寒厉。
江巍不觉叹口气:“行了,最近看你也比较累,工作上的事尽力就行,毕竟身体刚刚恢复,有空带温漪出去玩玩吧,那丫头为了照顾你也在这闷了好久了,英国怎么样?我听说她是在英国留学的,你带她过去玩一阵子,回来差不多年底,刚好可以办你们俩的婚事。”
老爷子终于把他们的婚事提上了议程,江临岸眼底闪了闪,心口钝钝的,但最终只勾了下唇:“好,我会安排,近期抽时间带她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