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彤将夺下的马鞭持在手中细细观察。那马鞭以se泽光润的牛骨为柄,用硝制的牛皮和狗皮缠绕在一起制成鞭身,装饰有金银宝石等物,雕工jing细、颇显华贵。他久居北疆,对各族风俗习xing颇有些了解,眼看这马鞭的形制和和皮索编结的方式,不由微微一惊。
他正待出马与那些骑士理论,忽然晋阳城方向的一片疏林之后,急急茫茫奔来一骑,口中高声大喊着什么。
马上之人长袖宽袍,做文官打扮。他纵马疾驰,骑术倒也不凡,初时还是暮se中一团模糊的yin影,眨眼就到了近前。随即他便纵身下马,向那批骑士大声说话,语速既急且快,用的居然是鲜卑语。
陆遥等人都或多或少会勉强说两句胡语,但要说得如斯纯熟,却委实不能。想必,此人乃越石公幕府中专事与北疆胡族接洽的专才。陆遥与越石公的文官幕僚交往甚少,故而不认得此人。但此时此地,既有人出面斡旋,陆遥便也下得马来,约束部下退了几步。
文官说得片刻,那批骑士突然大笑起来,其中一人更是连连拍打这文官的肩膀,似乎听到了什么事情特别愉悦。他们狂笑着说了几句,突然便纵马去了。
陆遥等众人本在剑拔弩张地对峙,不曾想这文官几句话竟有这般神效,谁也未曾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那队骑士奔驰远去。那些骑士们所乘的战马极神骏、骑术又jing,眨眼间便只能看到烟尘中隐约的背影。
“怎么回事……他说什么了?这么厉害!”何云惊佩地道。
“厉害个屁!这就把他们放走了?老子还等着给老邓讨还公道呢!”沈劲很是不满。
陆遥清了清嗓子,待要向前与这文官叙话。谁知这文官突然脸se一变:“尔等真是大胆,竟敢冲撞越石公的贵客?”
众人不禁为之愕然,只听这得文官继续喝斥:“今ri贵客们另有要事,暂且宽宥尔等,不与你们计较。我却不能纵放这种无礼举动!且将尔等姓名、身份报上来,明ri自来刺史府领罚!”
陆遥拱了拱手,笑道:“这位……”他身为裨将军,武官之中地位已算不低,便想着与他好生谈话,大事化小便可。
谁知这文官甚是倨傲,拂袖将陆遥的笑脸堵了回去:“休得啰唣,尔等快快自报姓名于我。今后你们都要小心谨慎,再被我发现尔等冲撞贵人,必定更加予以严惩!”
“这话没道理!分明是这帮野人于路横行,还拿鞭子抽我们的同伴……”沈劲最是xing急,顿时出言反驳。
本朝立国以来士卒地位低落,受人驱使一如奴隶,需补充兵力时,往往谪发罪犯或赘婿之流为之。称沈劲为“老卒”,便如将他当做奴僮仆役之类。其实沈劲虽着便装,但他是虎背熊腰的昂扬男儿,气概非凡,身边的战马也属上乘。任谁看了,都知道多半是军中得力将领,这文官却依然如此无礼。
果然,沈劲顿时暴怒,他大吼着“老子宰了你!”作势往腰间去拔刀。好在何云、楚鲲二人就在他身边,连忙扑了上去,掰手掰脚地将他拖回来。
陆遥倒并没什么特殊感觉。他所来的后世,身为战士者扶危济困、保家卫国,社会地位算得颇高,故而“老卒”之称,并不令陆遥感到受辱。何况他的xing格原本就比沈劲深沉得多。最近出了高翔这档子事,又使他对于越石公的幕府众人颇有些忌惮。既然与此人话不投机,陆遥便无意多做纠缠。
他翻身跃上马背,挥手示意,身后诸将也翻身上马。这批人都是久经战争的骁勇战士,手底下的人命加起来不下三五百。此刻同时上马,动作整齐划一,行动之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顿将那文官惊得连退几步。
陆遥扬鞭一指那文官:“我等都是粗鄙士卒,不通晓折冲樽俎之事,好在临阵杀敌尙有经验,总不至于摧眉折腰事人。是以,要我们叩首赔礼的言语,烦请你莫要再提起,以免自取其辱。告辞!”
说完,他拨马就走。
十余骑紧随其后,眨眼就将那文官抛在了身后。
众人默默地走了数里,心中都有些不快。
“那些都是什么人?如此蛮横无礼?”沈劲悻悻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