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警告的语气,让孔雀心上一痛。
主子说不会再管她是谁……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她又如何能够陪在他的身边?诸事都为他尽心打理,恪守身为臣民的职责,可是三年来的朝夕相处悉心照料,为何竟抵不上一个才相识三月的女人,哪怕是他的妻?
孔雀低着头,眼眶微湿,据实以告道:“这种毒,名叫‘九死一生’,因为中了毒的人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这种毒潜伏体内无法根治,且平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一旦发作,毒气攻心,会全身发凉,一日比一日虚弱,不消十日便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十日?”墨问眯了眯眼睛,“自盛京往返荆州正好十日,你早知她毒气发作才会浑身冰凉与往日不同,你一早就想置她于死地?”
听出了男人的质问里涌动的杀意,孔雀本能地伏低身子,匍匐在男人的脚下,急道:“孔雀是不想让主子为难!因为这种毒只能靠还魂丹来续命,而还魂丹世上绝无仅有,连我义父那儿都没有!为了怕主子担忧,孔雀才大胆隐瞒了此事,绝不敢背叛主子!”
墨问并不信孔雀的全部说辞,接着问道:“只有还魂丹可以救她?”
“是!一颗还魂丹可保十年寿命!别的药物都没用!”孔雀急道。
墨问蹙起眉头,那日韩晔喂他的妻服下的是否便是还魂丹?而连北郡药王都没有的还魂丹,韩晔却有?韩晔可真有本事……
头顶处的日光灼人,墨问望着自己的影子,他绝不能将她的命再交到别的男人手里,叹了口气:“你自此后可不必跟着我,专心去炼还魂丹,需要什么药材让他们去找,天下之大,我不信没有办法找到。”
孔雀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来道:“主子!孔雀已经发过誓,此生只愿服侍主子左右,绝不离开半步!您的身子比婧公主更需要调养,绝不能有半点疏忽!况且……再多的人也无法找到还魂丹的药引子,雪山之上的红莲蕊几十年开一次花,许多人等了一辈子也没能等到它开花,所以,孔雀才会说还魂丹珍贵异常,即便是义父那样的年纪拥有高超的医术也无法苛求,除非婧公主是神仙,否则她终究难逃一死……”
墨问听罢,一呆,这个消息比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怕得多,他可爱的、还未爱上他的小疯子,他打定了主意要陪她一生一世的妻,竟难逃一死?他从不信命,更不会让旁人握着他妻子的命!
“这毒从何而来?”墨问追问。
“‘九死一生’本流散在中原一带,但因其过于歹毒,各家都已将它列为禁药,再不流传。如今竟有人破了规矩,想必是有深仇大恨,或者下毒之人心存歹念,穷凶恶极……”孔雀道。
墨问想起韩晔那张始终淡静平和的面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她中毒多久了?”
“大约已有两年整。”
果然是在鹿台山上中的毒,墨问怒极,定与韩晔这厮脱不了干系!他还要给他制造多少惊喜才肯罢休?鹿台山上的秘密一桩桩一件件,全让韩晔瞒得密不透风,如今薄延已命人驻守鹿台山西麓,与大兴的兵马针锋相对,这是否正好中了鹬蚌相争的圈套?
那么,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此次边关战事,外藩晋阳王想必也有诸多阴谋,而他的妻此去也许会沦为下一个司徒赫!
越想越无法平静,墨问陡然转身,将声音丢给身后的孔雀:“立刻启程,北上!”
孔雀大喜过望,以为他要回长安,忙应声道:“是!”
然而,当一队兵马护送着墨问浩浩荡荡自水路北上时,包括黑鹰、孔雀、桂九在内的一群暗卫都蔫了,自大兴东边的大运河往北,怎么也不可能回到长安,而是直通北郡三州中的青州。
夜半,几人轮流给墨问做思想工作,黑鹰素来话少,只道:“主子,薄相以为您要回去,已做好迎接准备,您却放了他三年的鸽子。”
灯下,男人在看地形图,没有抬头:“他要是撑不住了,就让他杀了九命猫,到时所有的鸽子我都替他找回来。”
黑鹰立刻噤声。薄相不可能会杀九命猫,死也不会啊。
孔雀最没有底气,却还是要劝:“主子,您的身子不好,需要江南的水土调养,北疆酷热,战乱不休,让属下如何放心?”
男人蹙眉,手指按着地形图上的一处关隘,没看她:“你也许久没回家了,不如回去看看?北郡府离得倒近。”
孔雀顿时默不作声。
剩下一个桂九,笑嘻嘻地端上药汤道:“主子,您说,到时候婧公主瞧见您,会不会开心得哭出来?您为了她千里奔波追妻而去,真是感天动地的大爱啊!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定能化成蜜糖水儿……”
墨问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无意识地盯着桂九的脸,眼神飘忽,神志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陷进爱情里的男人当了真,费尽了思量想着重逢那时的场景,他的妻果真会感动么?
三人见他面色骤然温柔下来,互相递着眼色,黑鹰孔雀鄙夷地瞪着桂九,不愧是薄相面前的红人,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就是厉害,哄得主子如此舒心,却全然不考虑家国安危和主子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