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带着各异情绪散去,只余下幾人帮助从木台残屑中搜索铁盒,铁盒里承装五人的骨灰。这五个铁盒是各村老人在得知即将烧尸时派人从各家中取来的,据老人所说这铁盒的作用便是专门收集烧僵怪后的骨灰,以便家人拜祭下葬的。
铁盒是各村老人提供的,连同木台也是在赵太公的指挥下搭建的。木台的結构精妙与铁盒正是一套,木台中木材因摆放架构的区别除当作点燃物的木材外,木台的主体构造能在尸体烧成灰后才开始燃烧。至于骨灰,则随火进入铁盒中,铁盒又因温度的变化自动关闭,在火炎熄灭后,在木架残骸中寻找铁盒即可。
木台构造设计之精妙,足令人叹为观止,一代人智慧的結晶。
萧平途看着木台残骸,如非亲眼见这木台,他想不出村里有这方面的文化传承遗留,前人智慧的結晶可能将随赵太公那一辈人而去。
脑中想着转头望去,便见赵太公拄拐棍走来,后面跟着四个青壮,两个一起抬着高一米宽半米的木柜。木柜破旧紋路紧促,外面沾染些泥土,仿佛刚从土里挖出来似地。
咚、拐棍一磕,赵太公淡淡乜眼看着,“老秦头一力举荐你个娃子,昨夜娃子你表现得有些担当,这两柜子宝贝便送与你,娃子你可保持住本心,不然……哼哼!赵老头子确实没幾年活头,但后辈子孙绝不放过你!”
萧平途挑眉,脑中疑惑未消,胸中愧疚未散,对莫来由的宝贝以及赵太公的态度看之不上,也無暇看待,面上淡然,反口说道:“我年紀小,道行微薄,能保住泰丰村的安泰丰收尚且勉强,谈不上保持本心。当然,另外六个兄弟村能来教学楼避难,那是对我萧平途的信任,我勉力、尽力即是,不求歌功颂德,不求面面俱到,只求问心无愧!”
这番话可谓丁点也未客气,也未顾忌赵太公的年岁,说得酣畅,说得淋漓,说得随赵太公而来的青壮紛紛怒目张口破骂,若非长辈当前,青壮难保做出些什么。火头一旦烧起来,什么萧老师,什么怪物,通通靠边站,待火头烧得干净才得分说。
出乎萧平途意外,这番可谓毫未客气的话语赵太公静静听了,面上未动声色,可年老浑浊的双目中却闪过抹笑意,咚、拐棍一磕,青壮顿时住嘴收回愤怒的目光。赵太公上下打量,点点头说道:“这才像样!孙老太的外孙怎么岂会是瞻前顾后的怯弱娃子。”
萧平途目中闪动,听赵太公提起奶奶心中便是触动,印象中奶奶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对待他是极好的,自小与奶奶生活在一起,童年的快乐时光便是在奶奶的身旁度过的。听赵太公提起,又见赵太公似乎陷入回忆,便住嘴停住,期待地等候赵太公的下文。
果然,并未让萧平途失望,赵太公望着萧平途,浑浊的双目变得清明,那眼神似乎想从萧平途的脸上找出记忆中那人的行迹,咚咚、拐杖连磕,清脆的响音好像打开记忆的闸门。赵太公緩緩说道:“当年泰丰村一文一武,老秦头与孙老太一起将泰丰村搞得风风火火,连带赵家村也沾了不少光……记得有一年,因为石桥河灌溉,赵家村李家屯可没少和泰丰村别角头。老李头老秦头孙老太,咱幾个可未少说道……”
点点滴滴,萧平途随着赵太公零碎的讲诉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奶奶,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与记忆中慈祥和蔼的奶奶,好像是两个人,聪慧睿智,争强又好胜。
“好奇因何你个娃子一开口,咱幾个老家伙便赶来?好奇因何咱幾个老家伙怎么懂得搭烧僵怪的木台?”转来转去,赵太公话锋一转由过去转回当下,咚咚、响音将一众人从迷离的过去中呼唤回来。
待萧平途目光清明看过来,也不待萧平途说什么,赵太公将拐杖当棍子,轻巧地将木柜的柜门拨开,点着木柜中整齐摆放的书籍,说道:“它便是原因。”
“疑问赵孙媳妇突然撒泼发狂?”赵太公的双目这时哪有一丝的浑浊,尽是繁华褪去的澄澈,手中拐杖于空中连点,那动作与姿态仿佛在指点江山,口中略有失望,“这里阳吉升腾,三煞拱卫,阳吉将散又散之不开,已成白虎咆哮踞困之局。”
“在虎困之局中,人人为阳吉保卫,又为阳吉所影响,易暴、易怒,悲而无喜,哭而无泪。赵孙媳妇撒泼发狂便因阳吉作祟,直至悲从心中来,泪从眼中涌,又得咱点醒才稍稍摆脱阳吉影响。可惜,你个娃子连这点也未看清,比之孙老太差之太远……”
赵太公摇头,雪白须发随之晃动,目中脸上的失望之色尽显无遗。
别的固然听清,但萧平途瞪大眼睛,脑中只回荡着‘比之孙老太差之太远’,难道奶奶也是……
秦老汉神出鬼没,这时倏忽出来指着赵太公,“你个老赵头废话忒多。让你送点埋了幾十年的烂东西,凭地话多,是不舍得咋滴!”
这回青壮通通紧抿双唇,装作望风景来了个听而不闻看而未见,这两个同辈人间的嘶笑怒骂,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搀和。
咚咚、磕磕地面,赵太公撇撇嘴,目露不屑地看着,“怎么?这娃子明明走进炼道界,你想拦也晚了!说咱舍不得这两柜宝贝,咱看来你老秦头舍不得孙老太的留下的传承!哼哼!娃子,这两柜便送与娃子,你个娃子今晚好好干!”
风一样的来,风一样的去,这与秦老汉差不多年紀的老人,与秦老汉可谓天差地别,一个半个子孙也无,一个成了太公辈,青壮呼啦啦跟着走了。
萧平途双目眼巴巴看向秦老汉,“老爹,我奶奶……”
秦老汉挥手阻拦,“待今晚解决掉僵怪,孙老太的事情是时候讲給丫娃子听。至于今天,丫娃子全力以赴别想其它。”指指两个木柜,接着说道:“这两柜宝贝从文革埋藏至今,老赵头的那点见识便从这里学的,丫娃子认真看看,也许对今晚能有所帮助。”说罢,秦老汉逃也似离开。
萧平途张了张嘴巴,看着两个大木柜,苦笑道:“好歹留个人,帮我抬回去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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