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城算不上雄城,方圆不过数里,城墙一共只有两丈多高,在数以十万计的三郡百姓形成的人潮中,就像是沙滩上的小石子,随时会被海浪吞没。
可就是这么个小城,无论在面对乘胜而来的青州军也好,还是在这场人潮之中,却丝毫没有动摇。
当然,有这样的战果,并不纯粹是因为守军的坚韧,关键是围城者也没正儿八经的攻过城。
没错,围城近月,青州军把这场攻城战搞得声势浩大,他们挖了一堆地道,造了几十架冲车、轒辒车,还有十几架井阑,以及近百架云梯。
攻城方式也是多种多样,蚁附、穴攻、甚至连鱼梁大道这种东西都搞出来了,要不是带的工匠不太够,说不定他们连弩车都会搞出来。
架势摆得十足,战果却寥寥,不管有多精良的器械,多高明的战法,攻城的人不卖力,也不可能攻下城池啊!
“嗨,怎么又下来了?连城头都没上去,这打的叫什么仗啊!”眼见着这一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张飞急得直跳脚:“鹏举老弟挺痛快一个人,这回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要不就赶紧打,要不就去打别处,在这咋呼了这么久,叫个什么事儿呐!”
“翼德休要鼓噪!”关羽眼中也带着一丝焦躁,但他表现得比张飞稳重得多,“王将军的军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既然这般指挥调度,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现在寄人篱下,你多少注意点物议!”
王羽平青州黄巾,刘备带着本部兵马捡了个漏。招降纳叛,整备出了三千余众。刚算是看到点曙光,就在广川被颜良文丑的冀州轻骑打了个稀里哗啦。
如果那一仗打胜了还好说,以公孙瓒的为人,念在旧情和功劳的份儿上,刘备多少能落点补贴,重整旗鼓。可问题是,界桥之战中损失最大的就是公孙瓒,他自己想重整旗鼓。还得靠青州接济呢,哪里又顾得上老同学?
等到龙凑开打,公孙瓒调集了全部兵力与王羽并肩作战,没有足够分量的大将留守,刘备这才有了翻本的机会。
带着一千多残兵。加上三千多郡兵留守平原,这差事没什么功劳可言,但若是运气好,以刘备的手段,未尝没机会收编这三千郡兵。
没过多久,前线传来了大胜的消息,还没等刘备分辨清楚自己应该后悔错过机会。还是怎样,张颌的部队就到了城下。
来的人不多,也就一千左右的样子,看起来象是探路的先锋。看旗号。领兵的是焦触,也是个无名之辈,这人也没什么胆魄,见城上守备森严。打了个转,派了几个斥候向西前进。然后就想离开,结果,他把立功心切的刘备给勾引住了。
麾下有两个万人敌,四千多兵马对付无名之辈带的一千先锋,怎么看都是胜券在握。刘备例行的向两位义弟问计,得到了张飞的热烈响应,和关羽的保留意见。于是,他让关羽带一千人留守,和张飞一道,率领三千郡兵出城迎战。
仗打的很顺利,张飞一马当先,丈八长矛如同出水的蛟龙,几个照面间,就挑杀了三个裨将,焦触吓得魂飞天外,拨马而逃,刘备统领大军随后掩杀。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刘备很快就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个道理。追杀了五里地,刚追到鄢水边上,一声号炮,四下里伏兵大起,原来是张颌亲率主力部队,埋伏在了青纱帐里,摆了个十面埋伏的阵仗。
张颌的兵本来就多,装备和精锐程度也比郡兵高得多,张颌用兵的手段更是高超,再加上突袭和埋伏,别说是现在的刘备,就算是三十年后的诸葛亮,也别想在这种形势下讨得好去。
要不是张飞武艺惊人,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刘备准得被张颌给生擒了。
刘备的主力覆灭,只身逃亡;张颌却不肯在溃兵身上消耗时间,一路追着刘备杀到了平原城下。关羽既要救大哥,又要守城,顿时就左右为难了,最后他带着五百刀斧手出城,想着接应了刘备就进城,可张颌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手一挥,乘胜而来的上万大军一冲,关羽的狙击阵势就崩溃了,紧跟着,平原城也丢了。要不是龙凑战场胜局已定,说不定这场战役就被张颌硬生生给扳回来了。
尽管没造成太大影响,但事后公孙瓒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刘备看。
兵凶战危,只有见过麹义的部队在战场上表现得有多顽强的人,才能深切的体会到这一仗赢得有多不容易。一想到有可能在没打垮麹义的时候,遭到另一个河北名将的夹击,公孙瓒就汗流浃背,后怕不已。
那可不是一般的凶险!
念在旧情,公孙瓒倒是没把老同学怎么着,但紧接着的军事行动也没刘备的份儿了,在大捷之后,全军展开追击的时候,让刘备留守平原,这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追击能捞的好处多啊!
缴获的装备、粮草大部分要上缴,但私下留一点也算不上过分。把缴获来的铁甲穿上,原来的皮甲上缴,这种事就算是公孙瓒这个主公,也不可能太过计较,将士们拼死拼活的打仗不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
至于财货、俘虏什么的,就更没法计较了。
公孙瓒对老兄弟重情义,步卒又都是新归附不久,亟待收拢人心,他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苛刻。除了青州军的那一份不能乱动之外,其他的,公孙瓒都是任凭部将们分润了。
这种大好事要是能参与进去,刘备很快就能恢复元气,但被撇在一边,就只能干看着了。对于志比天高的刘备来说,这种惩罚比什么都要命。
最后是王羽打了个圆场,出面收留了刘备兄弟。分了些俘虏和粮草、器械给他,让他摆脱了光杆司令的尴尬局面。
所以,某种程度上,刘备现在是给王羽跑腿的,张飞这么大声嚷嚷,又是老弟,又是各种不满的,自然有些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