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华一年十月廿,富可敌国的云家家主,云侯病逝,享年六十又四。
云侯膝下只有世孙一个独苗,云世礼想当然继承爵位,成为新任云侯。
云家虽然富甲天下,但素来行事低调,那样大的家业原先之所以无人敢触碰,正是因为老云侯手段威戾不容小觑,眼下他一逝世,云世礼又是个不会言语的,云家仿佛瞬间倒塌了顶梁柱,各方势力皆想要来分一杯羹。
在这个老云侯尸骨未寒之际,众所窥探的目光中,安帝先动了手。
圣旨在老云侯逝世的第三日便传到了云侯府,圣旨上说云世礼年幼体弱能力有限,云家执掌的金矿乃是夏兰朝的根基,不容有丝毫过失,所以要收回云家在五大金矿的管辖与开采权。
彼时蒂莲也在云侯府内,她听到这样的圣旨,扫视一眼满布白幡的云侯府,不由眸色清亮冷冷一笑。
说的好听,不就是要云家上缴金矿吗?这金矿几十年来一直是云侯一脉世代掌控,其中所得九成以上都是充归国库的,云家之所以富庶到如今的地步,正是因为管辖着这五大金矿,这是云家家业的根基,一旦没了金矿,云家便真正是成为了一代商贾,半点与贵族连不上瓜葛了。
今日前来凭吊老侯爷的人不多不少,京城内至少六成的权贵皆在,面对这样一道圣旨,云世礼若是接了,那么等待云家的便会是狼豺猛扑的啃噬,整个云家基业会被慢慢分割掉。
可若是不接,便是抗旨,云世礼可不是老侯爷,他一旦被抓住错处,不会有人来雪中送炭的巴结,只会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敞庭内一阵缄默,所有人都在围观,等着这位新云侯作出选择,其实无论他接旨还是抗旨,云家的气势在众人眼中已经走到尽头了。
云侯府内所有人都伏跪在地,每一个面色都青白灰暗,跪在云世礼身后的宋珏与秤伯纷纷看向伫立一旁的蒂莲,眼底有着不敢奢望的落寞,却又期望她能助云家躲过这一节。
其实他们心中已经做下了殊死一搏的准备,毕竟蒂莲再有谋略,也不能抵抗皇帝的决定。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怕是也只有她肯出手相助了吧,但凡有一线生机,就不能低头。
淡淡扫过一脸忧虑看着她的秤伯与宋珏,蒂莲的视线落在跪在前面垂着眼睑的云世礼身上,她看着他沉默以对,看着他忽然抬眼,眼中深蓝的幽芒,看着他缓缓起身走向宣旨的太监总管。
修长的手缓缓抬起,在触碰到明黄圣旨的前一刻,被一只纤白素手抢先一步。
人群惊异纷纷骤起议论,云世礼侧头垂目看着将他挡到一边的蒂莲,她一袭月色素裙雪白披风,乌发低绾缀着素净的珍珠与白梨,未饰脂粉的容颜眉目如画,清丽寒冷,却令看得人心间灼热。
秤伯与宋珏纷纷面色一喜,直直看着挡在一众御林军与太监总管之前的纤柔身姿。
“江小姐。”,西达眉心轻蹙,他是自幼伺候安帝的近侍太监,这一路来,对于蒂莲的手段有所了解,也知道这位小姐在新帝登基的道路上是怎样的功臣,更知道安帝眼中,江蒂莲是不同的。
“西总管。”,蒂莲清浅一笑,左手托着那道圣旨,右手提起一枚巴掌大的墨玉貔貅佩,语声悠缓,“你瞧,听说这墨玉可以号令云家商号所有人做任何事,这样一来,老侯爷一去,云家的基业,是不是由我与云侯一同执掌?”
众人大惊,按道理来说蒂莲的确可以插手云家的商业,但是一同执掌,是否太过了?
西达面色微沉,“这。。。。”
黛眉轻挑,蒂莲一脸不以为然,继续道,“我这样说,想必很多人都不服气,但是云侯的表示,想必安总管是会信的。”,她微微侧身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百数位云家仆人,清笑道,“众所周知,这墨玉乃是老侯爷在世时亲自所赠,它所代表的权利蒂莲不必复述,然而不止如此,我与老侯爷在商场上数次合作,引为忘年之交,老侯爷弥留之际曾将云家生意托付于我,这件事情,云家旗下所有的人都可作为认证,西总管若是不信,可以问云侯,问大管事秤伯,问这里跪着的所有人,看蒂莲有没有撒谎。”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如何能不信?便是再能瞎掰,也不能当着云家旗下一把手们的面瞎掰吧?
可是如此一来,所有人皆面面相觑,是不是代表着,云侯府与左相府联盟,若是如此,谁还敢动云家?
想到这里,西达不由叹了口气,沉着脸看蒂莲,“江小姐此言,所谓何意?”
蒂莲月眸一弯,扬了扬手中的圣旨,“这样一来,我和云侯同为金矿的管辖者,陛下想要收回,却不能只凭照云世礼一人,是不是也得过问过蒂莲才对?”
过问?西达气的瞪了瞪眼,你的本事陛下不用过问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心下虽气恼,但西达依旧不动声色,甚至沉声道,“江小姐,是要抗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