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贺府的厅堂之中,只有他和邱沐云二人。
“你能不能别一提到清宛的亲事,就总要把清容给扯进来?”贺楷无奈地说道。
“怎么能不提?”邱沐云很不服气,“两个都是你的女儿,这嫁人之事,总不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吧?”
邱沐云说得理所当然。
贺楷却因为她这“两个都是你女儿”的说法,明显变得有些面红耳赤起来。
当初和离时,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陆清容已经和贺府没有半分关系。无论他是否后悔,有无自责,清容早已经改姓陆,这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贺楷突然有种莫名的烦躁。
看着眼前的邱沐云身穿一件玫瑰紫锦缎斜襟褙子,深红色综裙,发髻之上戴了支镶有红宝石的赤金流苏簪子,明明和衣裳的颜色挺一致,却看起来十分别扭。尤其是那赤金的流苏,只是轻轻晃动,就让他看着有些头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邱沐云逐渐换下了以往清丽淡雅的衣裳,妆容变得越来越俗艳。以前贺楷若是就此提醒两句,邱沐云还是会听话地收敛一二,但最近这几年里,大概就是从他们的儿子出生之后,邱沐云就鲜少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在穿着打扮上是这样,关于贺清宛定亲一事亦如此。
贺清宛早就到了定亲的年纪,也不是没人上门提亲,但邱沐云总是嫌弃这个门第太低,那个家底太薄,总之就是没有一个能让她满意的。
就像这次,有人上门替太常寺少卿的长子提亲,邱沐云居然也不同意。
“这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贺楷开始反驳,“张大人这个太常寺少卿可是正四品的官职,比我还要高上两级!再说又是张大人的嫡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正四品又如何?又没什么实权在手!”邱沐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再说官职当然要比你高才行,嫁女儿不‘高嫁’怎么成?只有这样清宛日后的地位才会更尊贵些,而等咱们岚哥儿长大了也能多个助力……”
“岚哥儿不过是个两岁的孩子,你这也想得太长远了!”贺楷不禁叹了口气,“你既然想要实权,那为何上次有人为顺天府大兴知县的长子提亲,你也不同意?”
“你居然还提起了那件事!”邱沐云有些生气,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他再有实权,也不过是个知县,以我们家的身份地位,如何能把女儿嫁到那里去!亏得他们也好意思来上门提亲!”
邱沐云越说越激动。
贺楷看着她此时明显已经有些扭曲的脸,想起多年前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两副面孔无论如何都没法重合,只觉恍如隔世。
“算了!”贺楷不愿意再跟她争辩,“既然你不同意,清宛的亲事就再等等看吧。只是机不可失,若是以后寻不到更好的人家,你也莫要回过头来埋怨才是。”
“那是当然。”邱沐云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控,此时连忙放低了声音,“你放心吧,咱们清宛样样都不比别人差,以后定然能加入高门……不管怎样,总要找个和靖远侯府不相上下的人家才是!”
贺楷觉得她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你不要总拿这事和清容攀比,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清容也是赶巧了才能嫁入侯府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她可以,没道理咱们清宛就不成。”邱沐云仍旧坚持。
“和靖远侯府不相上下的,你可着这京城里找,又能有几家?”贺楷还是想让她认清现实,“就算能找到,八成也都是定过亲了的,难不成你还要让咱们女儿去给人做妾不成?”
邱沐云犹豫片刻后,最终选择了沉默。
并不是因为她被贺楷说服了,而是她知道如果自己再说下去,他恐怕就要发怒了。
按照她心中的真实想法,做妾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情。若是嫁给寒门子弟做正妻,倒不如去那勋贵之家做妾来得尊贵。
自己两次嫁人都是做的正室,也没见得到什么好处。
贺楷不成大器,即使有城阳公主府那边的助力,依然难以再往上晋升,这让她时常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尤其是最近听闻孙一鸣又有要被重用的苗头,不由让她心中开始产生了莫名的烦闷。
当初她决定和离,孙一鸣花天酒地的那些事还属其次,主要的原因是孙家和辅政王是姻亲,想着这层关系必然会使他在皇上亲征之后被大肆清算,这才下定决心回济南去找贺楷,并想办法让他回心转意。那时她为此也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没承想最后清算倒是有,但对孙一鸣的影响着实不算大。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让他有了翻身的希望。
尤其是每每想到孙一鸣这些年一直都没再娶,邱沐云的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有时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没有和离,现在自己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她心里这些曲折,贺楷自然是猜不到的。
见她半天都没言语,贺楷还以为她是在认真考虑自己刚刚说的话,心中顿时舒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