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这些年来唇上蓄了胡须,一头墨发在头顶绾成发髻,他衣袍宽大,手里持着羽觞。岷岷向来不喜他过度观看歌舞,他也只能趁着她出门的空当看上几场,然后让家伎们散去。
丝竹声声,舞姬们眉眼流转。长袖抛出别是一番风情。
不过一声稚嫩的“阿父”差点没让谢安一口酒给呛出来。只见着一个幼小的身影飞快跑来,后面是拦截不及的家仆们。
“小郎君!小郎君!”家仆们急的不得了,在后面压低了声音喊道。
小孩子腿短,但是一路跑得飞快,他绕过几道曲廊,飞快的蹬掉脚上的履,扑上前抓住谢安的袖子。
王翁爱向来觉得孩子年幼不必老是用礼法的那套来束缚,是小孩就该有个小孩样,幸亏世家名士风气浓厚,对礼法也不是很看重,所以她有意无意的让孩子和谢安多多接触。反正谢安如今又不上班在家当奶爸。
谢安下意识的就抱住儿子,儿子又沉了点。
“阿父在看什么呢?”苟子一边说一边朝舞姬们看去。
谢安连忙用袖子挡住他的脸,世家子弟见惯了美色,但也不是这个时候。孩子还小,学东西特别快,也不分辨不清楚对错,要是一不小心学错了才叫麻烦。
他看了一眼旁边服侍的家仆,家仆让家伎们退下,那些奏乐的乐工们也退下。
岷岷常说父母教育子女需要身传言教,搬来那些大道理是没有多大用处的。此言他自然是欣然认同,然后岷岷常常让孩子跟着他走。如今想来好似有几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阿父在看甚么啊”
“阿父阿父,儿也想看”
“胡闹,那不是你能看的。”
“为什么?阿母说阿父能看的我也能看。”
“……”
谢安望着双眼晶亮的儿子一时语塞,他沉默着摸摸儿子的头,起身来牵着他的手向屋内走去。
“阿父,儿也想去东山。”苟子说道。
谢家在东山安置有土地,东山一代向来是名士积聚的地方,在那里能遇上许多名士,实在是好事一件。
“你还年纪小。”谢安瞟了一眼儿子说道。
苟子立刻垮下脸来。
王翁爱从娘家回来,就看到一脸不高兴的儿子正鼓着脸在练字。那边谢安手里持着一把羽扇,悠悠然的样子很有几分风流。
“怎么又练字了?”王翁爱问道。
“孩子年幼,性情不定,练字不仅仅是学,更是定性情。苟子性情有些急躁,正好定一定。”谢安答道。
王翁爱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她儿子现在才多大!
“也不要过了,孩子天性如此,不要过多的拘束。”王翁爱说道,孩子嘛就是要无拘无束快快乐乐的玩耍,天天闷在屋里是怎么回事?
过了半个时辰,苟子苦着脸将字写好,交给谢安过目。
小孩子的字,还是四五岁孩子的字,那里能看出来什么根骨?不过是看笔画是否正确罢了。
苟子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委屈的拱来拱去。
“听说褚公有意北伐了。”王翁爱摸摸儿子的背,出口说道。自从桓温灭蜀之后,朝里头和打了鸡血一样,这会褚裒也有心思跟着前辈们的步伐去北伐了。
“去吧,待会阿母来看你。”说着王翁爱让嘟着嘴的儿子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
在妻子面前谢安越发显得放松,他靠在凭几上,“岷岷觉得会有胜算么?”
王翁爱沉默了一会,半饷吐出一个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