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换句话来说,对这些精明的大人物们而言,重要的也并非是一个名头或什么荣誉,而是埃文有足以匹配这些荣誉的资本。他迟早将脱颖而出,成为万众瞩目的光辉人物——光是这个资格就足以他们疯狂地进行人情投资。
埃文头昏脑涨,感觉又被丢进了很久没经历过的噩梦里,对着每一张眉开眼笑面对自己的面孔点头,微笑,然后等着被夸得天花乱坠,最后说一句:“过奖过奖。”
贵族们纷纷告诉他,他们愿意接收埃姆登的难民;主教们说,苦修会的修女的情况,已经有专人负责调查了,他们绝不放过任何劳森的同伙和教会里的蛀虫;莫阿的官员们则一再地保证,还在牢里候审的圣城监察长雨果阁下,很快就能走完手续出来了。
在这场觥筹交错、灯红酒绿的宴会上,这个世界简直一片其乐融融、充满真善美,任何事情都能够轻易解决,大家皆大欢喜,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如果埃文能记住大家那就更完美了。
埃文努力点头、微笑、被夸、说过奖过奖,最后只能衔接上一句:“一定一定,很高兴认识你。”
圣骑士简直被车轮战了一通。
而修伊特则对这种场面更有经验,开始就抢占了一个靠着角落的绝佳位置——保证绝对没有人可以从四面八方围攻自己,然后只要微笑着对付两边的人就可以了。
当他婉转地用贵族通用的暗示语言表示自己要休息后,便有时间抽出空暇去观察埃文的情况。
接着他就看见埃文开始被灌酒了。
必须要说的是,圣骑士是一类典型的、教廷的苦修士。他们一年大约有两百天需要守小斋戒,小斋戒就是肉类中只能吃鱼,此外戒酒。顺带一提,剩下还有五十来天是大斋戒,只有无酵饼可以吃。
埃文简直左挡右支,苦笑着竖起手掌挡酒杯,还要挨个进行解释——
修伊特坐在角落里,一手支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不久后,埃文的女伴由于他身边水泄不通,被脚不着地地挤了出来,气急败坏地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坐到了修伊特身边,说道:“真是……气死我了,根本就挽不到帕拉丁阁下的手。”
修伊特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一手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着,一边仍看着埃文。
女伴又坐了一会儿,好奇道:“克雷菲尔德阁下,你不去帮助帕拉丁阁下吗?”
“喔,忘了。”修伊特放下酒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这样吧,你去……多找些你的同伴,去帮个忙。”
“哦,阁下,我可做不到将帕拉丁阁下救出来……”
修伊特认真地说道:“不是救他出来,是让他喝一点。喝一口,我付五十枚金币,一杯,五百枚,没有上限。如果你们有能耐让他脸红——无论什么程度,我买下莫阿的铺子送给你们,具体店面由你们自己挑选。”
女伴:“……阁下,这可是你说的!”
女郎兴奋无比,当即把自己的高跟鞋重新穿上,像鱼儿一般在宴会中穿梭,很快纠集起了一大片鱼群,兴冲冲地冲向了埃文。
一刻钟后,一大批女郎的出现让埃文的身边更为拥堵,看重体面的绅士们纷纷意识到不对,退出了这片地方。
埃文则继续一路推拒,像是勾引着一群鱼的大型肉饵一般走了半晌。
女郎们还是没能让他嘴唇沾上哪怕一滴果酒。这时她们也意识到不对了:埃文虽然态度温柔平易,看起来很好说话,实际上却极有原则,说过不喝酒,任她们磨破了嘴皮也不肯喝一口。
精明的法师先生的酬劳,她们是注定无法拿到的。
于是当女郎们也逐渐退散之后,埃文惊喜地发现自己有了一条生路!便立刻当机立断,突围出去,躲进了角落里面,获得些许喘息的机会。
修伊特端着酒杯,好笑地坐到埃文身边,暂时替他挡了片刻,回过头低声问道:“真的一点不碰酒?”
埃文长出了一口气,小声地交代实情道:“我……酒量不好。嗯,一杯就会……不太清醒,所以不怎么喝酒。而且……圣骑士本来就不允许喝酒。”
修伊特一手支着头,斜斜地看着埃文:“你不是这么死板的人。”
埃文:“……”真不该告诉你这句话。
修伊特将手上摇晃了许久的酒杯放在他面前,难得语调温柔地说道:“试试这个,精灵特酿,度数非常低的果酒。”
这杯酒颜色很浅,更像是柠檬汁之类的饮料。埃文接过杯子,能感觉到修伊特长期持着杯子,体温将其中的果酒熨烫得刚刚好,在一个让人极为舒适的温度。
圣骑士又嗅了嗅这酒,确实只闻到一股芬芳的果香味,将他勾引得略有些渴了,便不再犹豫,将其中仅仅只有一口的酒液一饮而尽。
修伊特看着埃文喉结一动将果酒咽下,便放松地向后靠去。
法师眼角的余光看见不远处,女郎瞠目结舌地看着这边,似乎难以相信埃文居然如此轻松就破了戒。
修伊特慵懒地拢起双手,嘴角缓缓上翘,露出了一个难得嚣张的胜利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