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找到了桂花树。
李越泊蹲下身,叶跃骑坐上他的脖子,李越泊再站起来,两个人就这么摘起了桂花。
李越泊摘矮处,叶跃摘高处。很小的时候起,他们就就这么摘桂花了,年年都摘,就像年年都会去一家一家换最大最甜的椰子一样。
摘桂花是个精细活,花小,一簇簇的,但是要一朵一朵地摘,因为摘的时候要仔细分辨,看那细小的花瓣上有没有显出疲色——花瓣有没有蜷缩、花色有没有沉积、花蕊有没有蔫——有疲色的就是开了四日以上的陈花了,不要。
只有三日内新开的桂花做出来的桂花糕才是最香甜的。
以往只知道奶挑食,再加上三日内新开的和当日新开的做出来的桂花糕并无区别,所以以前都是摘的三日内新开的桂花。
但今天摘的全是今日新开的桂花。
因为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帮奶摘花了。
叶跃葱白的手探入花径,轻轻一掐,金黄的桂花轻飘飘落入他掌间。他明明掐的花,但好像疼的是他的心。
摘满一把,叶跃就把手递下去,李越泊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桂花,再放入绑在腰间的篮子里。
接花的动作于他们很自然但旁人看起来可能会有点缠绵:叶跃的手松松握成拳,李越泊的手五指并拢掌心向上平举,叶跃把拳头放在李越泊手上,再松开,是贴着李越泊的掌心松开的,蜷缩的手指伸展时会从李越泊掌心轻轻划过,一种微小又细腻的触碰。
两个人都很喜欢。
所以谁都没提一人一个篮子装花的话。
李越泊手大,叶跃拳头里锁住的满满一把桂花在他掌心里只是一小把。但李越泊很宝贝这一小把,一朵都不会遗落。
叶跃松开了拳头,掌心轻轻压着桂花,手指又曲起来抓着李越泊的手,他说:“李越泊,你不可以比我先死。”
这要求很任性,很无理,生命伟大又渺小,但终不是人所能掌握的东西,就算是李越泊也把握不住生命在何时走向衰亡。
但叶跃就是提了,因为他无法想象李越泊比他先死的日子。奶要走,他头脑空白还能回神,因为李越泊在喊他,李越泊走了,他可能直接就脑死亡了。
李越泊仰着头,伸出摘花那只手摸摸叶跃的脸,手上还留有桂花的清香。
“不是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李越泊说。
叶跃疑惑。
李越泊轻捏了捏他的脸颊:“上次在苍市不是说过了,如果你分化不成功,我就在易感期死在你怀里。”
哦,叶跃想起来了,他当时回的是“那就一起,从温热到冰凉”。
李越泊没有反对来着。
所以李越泊允许他和他一起走,不会像爷那样写封信说在奈何桥等,让慢慢地去。
“我是死都想带着你的,”李越泊一只手抓着叶跃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脸,“只要你愿意跟我走,哪里我都带着你。”
是的,只要叶跃愿意。
常人都拒绝爱人殉情,认为让对方好好活下去才是真理,但李越泊不是。一来他真的很想去哪里都带着叶跃,他无法在没有叶跃的世界存活,也不知道死后的世界如果没有叶跃,他会不会再死第二次第三次第无限次。
二来叶跃真实的意愿总是被他排在第一位的,如果跟着他走是叶跃真正想要的,李越泊就绝不会拒绝。生活有很多种,李越泊只想让叶跃过他自己想过的那种。
所以李越泊这个回答是在告诉他,他不会比他先死,因为他们只会一起死,叶跃脸上扬起了笑,歪头蹭了蹭李越泊的手。
不用去担心李越泊死了该怎么办,因为他们谁也不会比谁先死。
桂花摘满了大半篮,李越泊一手拿花一手抱人往山下走。叶跃手揽着他脖颈,腿缠着他腰,仍旧是那个交颈鸳鸯一样的相抱姿势。
“李越泊。”叶跃喊了一声。
“嗯,我在。”李越泊答应。
“李越泊。”叶跃再喊。
“嗯,我在。”李越泊再答应。
山林随着李越泊的行进在往后慢慢退去,来时一路清风,归时一路花香。
叶跃把李越泊的衣服掀了起来,人又钻进了李越泊衣服底下,这次没有把头从李越泊衣服领口伸出来,整个人被衣服笼着埋在李越泊怀里,头是侧着的,一半脸紧贴着李越泊的胸膛,一半脸感受着带着李越泊体温的李越泊的衣服。
整个世界都是李越泊的气息。
“李越泊。”叶跃在衣服底下小小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