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她的家在那所老院子之中,有一个老人把自己的孙女迎回了家;十年后在千里之外,她的家如今还在组建的路上。
许星洲发呆地看着窗外的落雨,不时地应和两句父亲的提问,心思全然不在即将开始的饭局上。
许春生坐在她旁边,突然道:“看不出来,你运气还挺好。”
许星洲连头都不回地说:“你作业是不是很少?”
“……”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许春生仍是不依不饶地、带着一种不甘心的味道问:“你大二发病的那次?你是靠装病找的男朋友么?”
许星洲冷漠道:“你是靠胎盘变人才能说话的么?”
许星洲只是不怼人,但怼起人来其实相当毒辣,说完之后就低头开始玩手机,片刻后突然听见她父亲的哈哈大笑声:
“是啊!”许父笑着对秦渡说道,“你别说,我家就星洲最听话,最不用管!可她妹妹就不行……”
许星洲听了那句话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往许春生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咬住嘴唇,阴翳地盯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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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洲是跟着她奶奶长大的,”饭桌上菜香蒸腾,许父一边夹菜一边对秦渡道:
“她从小就乖,不用我们操心,你看她妹妹,上个初中择校就花了我们五万块,进去之后,嗨,学习比她姐姐差远了。”
秦渡笑着点头。
许星洲闷头去夹四季豆——秦师兄几乎没怎么动筷,就逮着唯一一盘不辣的炒汉菜和土豆炖牛腩夹。许星洲来前就说过秦渡家里很少吃辣椒,可是显然他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星洲上初中小学都是就近上。”许父又一边吃饭一边说:“是真的省心,从来没有闹出什么事过。老二倒是需要我们天天往那里跑。”
玻璃上黏着无尽的、瀑布般的雨。
才不是呢——我小学的时候经常和人打架,许星洲想,有人骂我是野孩子,有人说我没人要,还有男孩子喜欢欺负漂亮女孩儿,我从不受欺负。所以我就在小学拉帮结派当山大王,最坏的一次把那个骂我的男孩用五上数学书的棱角打得头都破了,鲜血直流。
——可是每次都是奶奶来,奶奶也不会去找你告状,在你眼里当然很听话。
“上高中也是,”许父又说:“左邻右舍哪家孩子不得上补习班?星洲就自己闷头学,他们那年高考难,他们全校统共八个过了650的,星洲就是其中一个。”
不是的,许星洲夹着粉蒸肉茫然地想。
——我不是聪明人,那年报了数学补习,从一轮复习报到二轮,可是你已经忘了。
秦渡笑道:“很不容易了。”
“星洲初中生病归生病,功课可是一点都没落下,她妈妈那边指望不上,全靠我给她找关系。”
不是的,我落下过功课。
十四岁的我刚回到初三的课堂。那时候我因病耽误了一年,就算自己在家自学都赶不上进度——还是那时的新同桌程雁将我捞了出来。她手把手地教我、将自己的课堂笔记借给我让我抄,在无数个自习课上压低了声音给我讲题,才把我拖进我后来的高中。
你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什么都不记得。
许父差不多将自己印象中的大女儿讲了一遍——然而其实没什么好讲,毕竟也没什么又喜气洋洋地说:“今年毕业了是吧,星洲?”
许星洲微微一愣,说:“是,再有两个多星期就是毕业典礼了。”
许父问:“毕业证有了没有?”
“还没拿来,”许星洲平静地说:“得毕业典礼才发。”
大约是许星洲是个完全没注意这场对话的模样的缘故,许父便不高兴地道:“那也都得出了。怎么也不带回来?我出钱给你上了大学,到头连你的毕业证我都看不到?”
许星洲:“……”
许星洲看了一眼秦渡,秦渡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