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陈淮安,她连忙就赶了上来,强作欢颜的笑着说道:“你爹如今是次辅,次辅家的儿子,凭荫也是可以入朝的,你倒好,非得来受这重罪,辛苦坏了吧。”陈淮安还急要着去见锦棠,亦是笑:“娘,这天还下着雨了,你就早些回家呆着吧,我还得赶到酒坊去接锦棠了。”陆宝娟又瘦,又小,又苍白,仰望着人高马大的儿子,因他不肯跟自己走,只得匆匆撵着他的步伐,说道:“渭河县里来了信,说你的养母齐梅服完了役,从牢里出来了。你是知道的,你到如今其实还是她的儿子,她要闹将起来,只怕连你爹都没辙。她说,你在京里备考可以,让锦棠回去,回到陈家替你敬孝,伺候她一段时间儿,我已经答应了,你和锦棠商量商量,只要时间上得当,就让她先回去,如何?”此时倾盆的大雨往下泄着。陈淮安于雨中顿了片刻,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说道:“娘,齐梅判了五年刑期,按理不该如此快的就出来的。”陆宝娟讪笑了笑,道:“便官府也有个减刑的,她都坐了三年牢了,也该放出来了。”陈淮安顿了片刻,道:“罢了,我知道此事了,你回吧。”“锦棠……”陆宝娟略赶了两步,追了上来,道:“你会让她回去的吧。”倾盆的大雨,俩母子就站在雨中,陆宝娟眼巴巴儿的望着儿子高大的背影。他于雨中扬着头,瞧那样子,似乎是在犹豫。而他两眼间不停往下流的,像是雨,也像是泪,就不停的那么往下流着。这就对了。在确定罗锦棠这儿媳妇要不得之后,陆宝娟想的和陈嘉雨两个趁着雨后的水,刷马刷院子。锦棠笑了一脸美滋滋儿的从酒坊里回来了。她身后的哼哈二将亦是一脸的乐呵。齐高高甫一进门就道:“二爷,咱们发财了,嫂子上京城不过几日,就接到了一笔极大的订单,你可知道多少银子?”陈淮安于二楼探出身子来,笑声问道:“多少银子?”齐高高道:“有人头一日进门,就订了咱们顶好的锦堂香一千坛,方才嫂子算了一下,至少这一笔,可以回银六千两,嫂子这可不是要发财了?”王府寿宴家里常备着冰粉,一直拿井水湃着,齐如意盛了一碗,便给锦棠端了进来。陈淮安见她又吃这东西,不由怨道:“总说宫寒宫寒,你偏偏总要吃这些东西。”她贪凉,贪酸贪辣,但这些东西于她的身体,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就在窗边,陈淮安见齐如意端了热水进来,拎了把热帕子给锦棠,便见她将帕子遮到脸上,长久的闭上眼睛,在窗边的椅子上坐着。阳光洒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外面嫩若凝脂,掌心却是一层薄薄的黄茧子,耳侧凌乱的发掩着点小小的耳垂儿,上面扣着粒圆圆的珍珠,软懵懵的,含一含或者咬一咬,一念闪过,陈淮安立马能从汗毛硬到胡子根儿上。她也是真够累的,要装出一间酒坊来,从里到外,从酒窖到柜台,每一处的细节都得她亲自照料。陈淮安于是走了过来,在她肩膀上轻轻儿的揉着,柔声问道:“那嗣育丸,你可开吃了否?”皇帝虽说自从凉州一晤之后,就不曾再见过陈淮安,不过答应他六十丸药,这两年中已经给他补齐了。上辈子一直在外,陈淮安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解家里人,但对于陆宝娟的心机还是了解一二的。可是若非今天看陆宝娟露了那般迂回曲折的一手,想把锦棠给赶回渭河县去,陈淮安还真是没发觉,她的心机也曾那般润无细无声的,用在锦棠身上过。“我自己没有女儿,所以一直拿锦棠当亲女儿看待着。”“你是我唯一的儿子,锦棠是我唯一的儿媳妇,欺负她,于我有什么好处?”上辈子每每婆媳争吵,陆宝娟总是这样苦口婆心的为自己辩解。而罗锦棠一根水葱似的手头竖起来,柳眉一竖,就只会骂:“是你亏了我,是你负了我,你爹你娘,你们全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再或者,裤带打个死结儿,她最擅长的,就是生了气就不给他身子。俩人于是不论什么事情,都得在床下置气,床上解决。为此而失生过的那些闷气,失去的那些孩子,那其中分明有齐梅的添油加醋,有陆宝娟的推波助澜,可是最重要的,还是陈淮安自己的不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