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皇帝不敢动黄玉洛,因为上十二卫,除了林钦尚且中立之外,其余的武将可是一力支持黄玉洛的。他只要敢动黄玉洛,黄玉洛就敢携兵符以令武将,废他的帝位。朱佑镇闭上眼睛,道:“父皇在朕的脖子上勒了一道绞绳,太后便是刽子手,朕和玄林父子的命,都在她手里捏着呢。酒是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黄玉洛那把钢刀,恰就是先帝留下来,刮朕之骨的。”俩人同时沉默了半晌,皇帝又道:“救了玄林的那位娘子,陈淮安家的妇人,虽说口舌尖利,但心性良善,朕须得厚赏之。而且非但厚赏,朕还要小爷爷您将此事传出去,往后只要有人愿意盯着,不叫人下手加害玄林,朕都要给他们大大的赏赐,以警太后。”旭亲王于是笑道:“横竖臣不过一个闲散亲王,太后的手便要伸,也伸不到臣这儿。赏赐的事情皇上就不必出面了,臣给罗娘子一个大大的赏赐,保准叫满京城的人俱都知道,还俱都眼红艳羡。”陈淮安是真没想到,没想到罗锦棠能这么给面子。若非他早知道她的为人,还真要被她如今这又乖又听话,又会奉承人的样子给骗倒了去。上辈子,像陆宝娟和陆王妃这样的人,她是全然不会应付的。她只喜欢捡与自己年龄相当,能说到一起话儿的人在一处,叽叽喳喳个不停。不过聊着聊着,就又说道了酒窖的事情上。锦棠笑着说:“人常说水能生财,湖能聚财,酒窖里储的全是酒,酒便是水,水便是财。若是姨母真怕风水不当,届时可以请个大风水师到现场指点,甥媳掏全部的费用,您看如何?”这时候不趁机争取酒窖,锦棠怕自己一离开,陆宝琳再说点儿别的,酒窖,她就挖不了了。陆宝琳旋即又道:“水也要看在何处,我们陆家,可就是叫水给害的,这一辈,就阿恪一只独独苗苗呢。”陆王妃一听这话,立刻就插开了话题:“锦棠腰间这香包儿不错,拿来我瞧瞧,里面加的什么香,味道闻着,格外的甜呢。”锦棠咬着唇,再去看陆宝琳,陆宝琳索性躲过了脸。她这是存心的,不让锦棠挖酒窖。偏偏,这陆宝琳和她儿子的命,千里路上都还是锦棠救的。锦棠气了个银牙暗咬,分明知道陆宝琳这是故意在坏自己的事儿,但为着陈淮安的脸面,不得不忍着,生生儿叫这陆宝琳坏自己的财路。但是,偏偏总有不叫人遂心如愿的事儿。几人正于堂内坐着说话儿,一个身高七尺有余,面貌白净斯文,眉修目俊,身着一袭青面交衽直裰的男子走了进来。这是王府的太监总管刘思罔,径自走到王妃面前,他躬腰给陆王妃一个万安,说道:“王爷半日不曾进过内院,着奴婢来问问,您可累了否,徜若累了,就叫侧妃们应酬着,您暂去歇歇,等他待完了客,亲自回来给您捶捶背儿。”要说旭亲王待王妃的好,那是能把满京城的女人活生生儿都给羡慕死的。陆王妃也是习惯了旭亲王如此待自己,斥道:“他那双手连轻重都没有,我要他捶背儿,告诉他,无事就勿要进来惊了女客们,我们这儿正高兴着了,不要他。”但虽嘴里这样说,陆王妃因为丈夫的体贴,还是很高兴的。趁此,刘思罔又说道:“罗娘子方才在外头救了小皇子的性命。王爷说,这是在咱们府中发生的事儿,要是小皇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府首先就脱不了干系,所以,罗娘子是救了咱们一府人,大家的性命。”此话一出,在座所有叽叽呱呱的妇人全都停止了说话,回过头来,好奇的望着穿着件男装直裰,却又带着耳珠儿,清清爽爽,似个俊俏小书生般的罗锦棠。于是,刘思罔又把方才外院从事发,再到黄爱莲和薛才义被捕一事,当着众人,仔仔细细讲了一遍。事发在旭亲王府,要小皇子真有个三长两短,王府脱不了干系。更何况陆王妃膝下无嗣,最怕的,就是天下的孩子们有任何闪失。与罗锦棠一般,哪怕是个要饭的,鼻涕糊了满脸的孩子,她也惜疼。是以,她主动问道:“王爷可曾说过,要赏咱们锦棠点子什么?”刘思罔笑道:“王爷说,但凭罗娘子开口,无论要什么,这座府心想事成锦棠心中一声尖叫,心说简直天上掉下来的良机,梦寐以求的酒坊,得要归我了。她心中这样想着,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出来,淡淡说道:“不过是我恰巧要见王爷,而王爷与皇上有事要谈,于是在外头透气的空儿撞见的事儿。救孩子是我的本分,应该的。无功也不敢受禄,不求任何赏赐。不过……”她换了个口气,笑着对陆王妃说道:“但是锦棠初到京城为商,确有一点难处,就是必须得一个固定,还有大的店面作酒坊。既如今已经投到姨母的地盘儿上了,当然未再想过换地方。姨母能不能索性将那间店面给了甥媳妇儿,甥媳也不白拿您的店面,往后,但凡从京城这间酒坊里出的酒,我给您三成的利息,就当您也与我一道作生意了,可否?”白要一块地皮当然不可能,但是可以用利息来换啊。对于陆王妃来说,白得一分收益,坐地收钱,对于锦棠来说,交租换成了分红,其实还是给那么多,但是,这间小楼的主人就归她了。至于锦棠香的产出,如今大头还是在河西堡,而京城三分的利息,听着很高,一年到头算下来,顶多两千两也就到头了。这岂不是两厢欢喜?陆王妃默了半晌,终究脑子不如锦棠的好用,嘴也不及锦棠的会说,算来算去发现是自己赚了,便道:“既是这般,思罔带着,就把店铺过户到锦棠名下去,从今往后,我就等着坐地收钱了。”刘思罔侧首,不着痕的瞧了锦棠一眼,抿唇一笑,道:“好。”从旭亲王府出来,陆宝娟俩姊妹瞧着锦棠与王府的大管官并肩而行,进了自家店子,显然,这是准备到顺天府去过户地皮了。如此一幢小楼,有价无市,若非皇家赏的,或者祖传,谁能得到?但偏偏,罗锦棠不过进了一回王府,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居然就能拥有那么一幢独立门面,还带着后院儿的小楼了。须知,如今京城之中,除了黄爱莲这个首辅之女,那里有个妇人能年纪轻轻就拥有自己的产业,店面的?刘思罔的祖父,还曾是大明开国第一代的宰相,虽说家道中落,入了旭亲王府为奴,但其人表面谦诚,骨子里无比的傲慢清高,可不是一般人能结交到的。可你瞧他那样的人,走在罗锦棠身边,眉温目和,笑的卑服而又诚恳。要说黄爱莲有叫男人臣服的本事,是因为她爹是首辅,这罗锦棠凭啥,甫一出门就得王爷器重,王妃喜欢,连王府里一个清高自傲的奴才,都待好体贴的不得了。这要真叫陈淮安带回家去,叫她见了陈府一家人,想都不敢想那会是个什么场面。陆宝娟头疼的什么一样,闭上眼睛深深长叹了一气,叫马车载着,走了。上辈子甫一进京,锦棠就叫陆宝娟拘在相府里学规矩,当然,那时候她也胆小,总想着要讨好婆婆,结果陆宝娟是个闷性子,啥也不说,看着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