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玄继续说道:“黄庭猜测不错,境界是元婴境可能性最大,玉璞境的可能性,不能说全然没有,但是可能性极小了。”
陈平安突然说道:“可不可能只是金丹境。”
于玄右手重新捻住那张符箓,左手掐指一算,片刻之后,终于支撑不住的那张旧符箓砰然碎裂,于玄点头道:“真有可能,金丹元婴,五五之间。”
崔东山揉着下巴,说道:“多半是金丹了。”
万一被这头妖族修士在逃亡途中跻身了元婴,甚至是再顺势闭关一场,就变成了玉璞?
金丹尚且如此棘手,如果被对方再跨过一个大台阶,由地仙跻身上五境,后果不堪设想。
于玄问道:“崔宗主,就只有这些符箓残渣?”
崔东山点头道:“这还是黄庭碰运气才找到的。”
于玄惋惜道:“可惜了。若是完整符箓,哪怕是剩下半张都好说,如今单凭符箓的些许残渣,顺藤摸瓜,找出一条确切线索,是痴心妄想了,连老夫都做不到。对方画符的手脚很干净,好像一开始就防了一手。用了……好家伙,还不止是一张替身符,以替身画替身符,再画符中符……这厮心眼真多,棘手,确实棘手。”
突然发现不少人都在看自己,陈平安气笑道:“看我作甚,要看也是看周首席,这厮分明是学到了姜老宗主流窜犯案的精髓。”
门口那个临时起意赶来凑热闹、见高人的周首席,停下脚步,满脸无辜神色,啊了一声,这也能怨着自己?
白也,虽非剑修,却是姜尚真心中的真正剑仙。
于老神仙的丰厚家底,更是让姜尚真自叹不如。
于玄思量片刻,捻须说道:“实在不行,老夫亲自走一趟桐叶洲,待上个把月的光阴,看看能否会一会这个符箓道上的后起之秀。再多时日也不现实了,毕竟老夫还需要帮忙盯着天外青道轨迹一事,不宜过多分身分心。”
没人开口说一些什么大材小用的客气话。
姜尚真笑道:“那我也跟着于老神仙返乡一趟,学一学黄庭,碰碰运气。”
但是陈平安却说道:“于前辈不宜留下心神替身在星河,而以真身赶赴桐叶洲,可能他就在等这个机会。”
崔东山点头道:“确实如此。”
陈平安说道:“于前辈不必理会此事,我们会争取早点解决掉这个隐患。姜尚真先回,等晚辈处理完私事,就去桐叶洲。”
于玄没有任何矫情,点点头,唏嘘不已,“为人做事都不易,百年成之不足,一旦败之有余。别气馁就是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相信总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
崔东山咳嗽几声,“先生,要聊的事情就是这么几件,我先撤了,车舟劳顿,得缓缓,休息休息。”
陈平安点点头,以心声说道:“休息过后,你喊上姜尚真,立即走一趟藕花福地那两处,分头行事,可以多喊上点人。近期我会让姜尚真和谢狗带着梧桐伞去往桐叶洲。”
崔东山脚步不停,以心声问道:“先生是担心那两处地方也有谁潜伏已久,暗中捣乱?照理说,不管是谁,都会对老观主礼敬几分的。”
既然是不管是谁,那么这其中就包括周密了。
确实,不管是谁,都不愿意主动招惹碧霄洞主。
陈平安微微低头,眼神晦暗不明,淡然说道:“不是些兴风作浪的涸泽之蛇,就是早有掌故明说了个道理,老禾不早杀余种秽良田。”
崔东山闻言缓步,眼神复杂,欲言又止,甚至是转头望向了自家先生。
陈平安视线上挑,说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是个老理,与其断断续续隔三岔五来上一出,还不如一股脑都冒出来晒个太阳好了。我们心知肚明,目前这些祸事,桐叶洲那边也好,藏在福地那边的也罢,当然都是揪心至极的坏事,但是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视为转折点,当一事转至谷底,再往上走就是好事。”
崔东山轻轻点头再转头,摔着两只雪白袖子大步离去。
见那大白鹅都走了,陈灵均壮起胆子,站起身试探性问道:“山主老爷,不如我送送崔宗主。”
陈平安刚要点头,于玄笑道:“景清道友,才见面就走,不合适不合适,不如留下陪老夫多聊几句闲天。”
陈灵均才抬起屁股,闻言便张大嘴巴,轻轻放下屁股,如果不是山主老爷就坐在屋内,陈灵均只会更加如坐针毡,火烧屁股!
坐回椅子的青衣小童两眼放空,怔怔无言,于老神仙到底是咋回事嘛,非要逮住自己不放。
白也看了眼青衣小童。
陈灵均便有几分心虚。
先前谁都没告诉他这个虎头帽少年是谁,当时陈大爷就没能管住嘴,在路上遇见了结伴而行的一高一低,陈灵均觉得有趣,哈哈大笑,双手叉腰询问君倩先生是不是又收徒弟了。
陈灵均见君倩先生只是笑着不说话,眼神中好像充满了鼓励和认可……
陈灵均便打量着模样清秀的少年郎,老气横秋赞叹了一句,好好好,我就说那个叫郑又乾的孩子,不孬,以后出息不小,眼前这位小兄弟,姓甚名甚,一看就是个根骨清奇的修道胚子,不孬,还是不孬,君倩先生双喜临门,可喜可贺,不晓得这位小兄弟喝不喝得酒,若是能喝,正好与你师父一起,咱哥仨一起去我宅子那边喝顿早酒去……
君倩笑道他叫白也,不孬是肯定不孬了,不过却不是我的什么弟子,是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