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纪想了想,“青瓷。”
周兰撅起嘴巴,“去那里?”尾音轻轻坠下,方纪感觉到她的不满,同时坐在旁边驾驶位的周义也侧过头来,“怎么去青瓷了?”
方纪是个好面子的人,眼下这种情况让他落脸不起,“老头子冻了我的户头,少爷我所有的固定资产流动资金全被没收,以后你们跟着我喝西北风。”
周兰“啊”了一声,“那怎么办?”
方纪笑道,“幸好我存有私房钱,不是还有你们这一干朋友嘛,真到穷途末路山穷水尽之时还望你们罩我。我那老头也说了,以后公司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啊,顶多披着富二代外衣的真穷鬼。”
方纪说完话,周家两兄妹都没接话,各怀心事。隔了会儿,周义说道,“虎毒不食子,你爸也就吓唬吓唬你,你自己有数,过了这段,气消了,该是你的照样是你,毕竟他就你这么个儿子,赚那么多钱带又带不走,不给你给谁。”
周义这人,在这种事情上头脑很清楚,周兰坐在后头,暗暗佩服她哥的口才,关键时刻真挺管事的。但这话没把方纪安慰过来,他摇摇头,靠在座位上,仰头看着车顶,长长叹出口气,“你们不了解我家老头。”
青瓷位于闹区,是万城最大的闹吧。由于规模大,渐而向多栖发展,提供各种服务,专为客人寻欢作乐。方纪他们这群人以前很少光临这里,娱乐场所也分档次,虽然青瓷规模很大,比其他正规的而言属于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相当于正品里的残次品,要不是方洲洋掐住了他的经济命脉,周纪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里面一步,现在没钱的他只能省吃俭用,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随行的除了周家两兄妹外,还有另外三个人,两男一女。
他们订了一个大包,有独立舞池,几人一坐下,周义见进来倒酒水的是个男的,不满了,叫道,“叫你们经理进来!”
很快,经理走进来。
经理很灵光,后面跟着四五个穿着火辣的驻店舞娘。
方纪有个现成的周兰在身边,不挑,周义点了一根烟,走过去看一个吐一口烟雾,吐在舞娘们浓妆艳抹的脸上,几个女人被撩逗的柳腰轻扭,发嗲地黏上来。
周义皱了眉,回头对女经理说,“这是你们这里最漂亮的?”
女经理见周义不满意,忙说,“相貌不重要,关键是要会跳舞,会活跃气氛,我这里的几个姑娘包先生满意。”
周义不禁笑了,“我算是知道了,舞池里灯光昏暗原来大有讲究,这和丑女做、爱要关灯的道理一样,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人都是风月场里摸爬滚打的,听完周义的黄段子,现场又笑闹了一阵,坐在沙发里一个男人道,“你们的镇店之宝阿琳娜小姐呢?”
女经理犯难了,“阿琳娜小姐今天感冒请假了……”
话还没说完,包厢门突然打开,进来一个人,将女经理的话截断,见是添水的,都没有当回事,继续说着话。
那后面进来的人走到桌前给各位添酒水,低着头,并不看任何人。
周义忽而一转头,那女人正好起身,仍是低眉顺目的模样,光影打在脸上裁剪出清晰的轮廓,像极一个人。他眸光一闪,在女人转身之际,开口道,“你……过来。”
——
陶婧负责外场的酒桌区,酒桌区后面有一块角落是工作人员闲里歇脚的地方,只要不被经理抓到,有时几个人聊会儿天也可以。今天外场的人不多,她比平时闲,留心看到经理带着一群舞娘进里面包厢去了,陶婧跑到角落里去,正一只脚换另一只脚站着休息,那里很快有人叫服务员,陶婧只好又跑过去,一桌叫完,另一桌也要,忙了大半会儿,她看看差不多,经理还没出来,准备继续躲角落里去,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陶婧转头,她忙晕了,头也开始发昏,看人不清楚,怔了半晌才认出是负责内场酒水的一个男同事。她在这里上班,话不多,做事却是机敏,为人也热情,平常有同事调个班都会来找她,她一般不会推,比如今天这种时候,外场人不多比较空闲的情况,全场只瞧见她一个人跑来跑去忙着应付。
陶婧问,“有什么事吗?”
男同事把酒水递给她,“303要一个女服务生倒酒水,你过去一下。”
陶婧看了四周一圈,有些为难。
男同事说,“今晚我们轮换一下,外场由我来,你去内场。”
内场比之外场最大的好处就是内场给小费,那些金主高兴了,眼睛都不眨动辄就是上千上万,所以内场是个油水颇丰的差事。但照应内场有风险,变态的客人很多,专门以折磨人为乐子,这里的客人素质参差,手段众多,狠戾的甚至把人弄伤的也有。
陶婧想到李瑞的三千块,还有她妈要的一万块,搞得好,只要一个晚上就可以弄到手。陶婧迟疑了,她很动心,但相对而言代价也是异常沉重的,她心里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她运气好,碰上的客人不至于过分,给的小费多……
诱惑当前,她没有理由拒绝,哪怕付出沉重的代价,她都会为了一个目标义无反顾。
她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经理也在里面,很热闹。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她全程低着头,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使她有些焦虑,她的心态是矛盾的,既想让他们注意到她给小费,又不至全部的兴趣都转移到她身上,引起的关注越多死的越惨。这道分寸把控不好。